“您所拨的电话,目前收不到讯号……”
颓然放下电话,放弃留言,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绵长的叹息当作发语词。
想念,是难以藏匿的情绪,在心底鼓噪叛逆,于是,我放任自己拨了无数通电话给他,在分手后的第二十八天。
打电话给他做什么?朋友看着皱眉头的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也说不上来,绝非想重修旧好,毕竟分手不是儿戏,我们也错过了玩切八断、打勾勾的年龄。
或许,只是想问他一句,“你好吗?”
也或许言下之意是,“没有我,你好吗?”
我或许,我是想知道,“没有我,你怎能过得好?”
“您所拨的电话,目前收不到讯号……”
当我在纸上画下第十七个正字,我告诉自己该停止这疯狂的游戏,因为,每完成一个正字,心上的缺口益发难以粉饰。
但是我却无法让自己停止想象;想象他在某个我无法到达的世界里尽情欢笑;想像他在没有我的沙漠里找到他渴盼已久的绿洲;想象他在摆脱我的蔚蓝海洋里下锚停驻。
嫉妒逼人发狂,想象要人自残,我将第三杯黑色俄罗斯一饮而尽,双颊泛红得像是浓妆艳抹、惹人发笑的小丑。
“回家吧?你已经醉了。”朋友搀着脚步摇晃的我走出昏暗的Cafe,我还不死心地按了回放键。
“您所拨的电话,目前收不到讯号……”对着话筒,我牙牙学语似地学着那该死的电话录音念着,然后在朋友车上笑得像是失了魂。
但是,我的意识清醒,我发誓,只是难以抵挡那深刻的痛楚在心底恣意流窜的灼热,于是佯装失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朋友将车停在我家门口,拉起手煞车、按下双黄灯,无奈地摇头。
我默默流泪、无语。是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赢了自尊,输了爱情的我,最后,只是验证了自己的愚昧。
我以为我会过得很好,就算痛苦也只是因为不习惯身旁少了固定的体温,只要忍耐个一阵子,就可以自由得像是足以飞上青天歌唱的黄莺。
事实上,我让自己成了失去整片天空的麻雀。他只是偶而不够体贴,不懂得坏男人哄骗女人的甜腻伎俩,面对前女友打电话讨兵时学不会拒绝,我却奢望将他塑造成笔下小说里的完美男主角,然后结结实实地要自己让位,委屈地扮起女配角。
喔不,这下可能只是个跑龙套的角色了。
在我听闻他和她旧情复燃的流言后。
为什么心碎了,人还是可以行尸走肉地活着?
我还是能照样吞下一碗味增拉面、三杯烫喉的黑色俄罗斯,并且用端整的字迹记下打手机给他的次数?
我想,或许我是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要自己明白自己依旧活着,再痛,也必须面对。
“若是你还爱他,为什么要硬把他推给他那个死缠烂打的前女友?”朋友不解道。
“我只是没有安全感。”这句没有骨气的话竟然自我颤抖的唇间溜了出来。
“那就坦白告诉他啊!”朋友的火气上来了。
“说不出口……而且,我不要强留住他”话还没说完,我又哭得唏哩哗啦。
“拜托,他都已经开口要求复合了,是你自己硬是摆架子把他赶出门,我看你是吃饱了没事才演起八点档的悲情女主角。”朋友干脆熄了引擎,打开车窗。
我无言以对,体内水分的快速流失让我喉头干得像是要着了火。
“谢谢你陪我,我要上楼了,喉咙好干、头好痛……”
“和我客气什么,只是你那倔强又别扭的个性真该改一改,没有几个男人受得了你这样折腾,知道吗?至于现在这个,要是讨不回来,就当学个教训……”
我点点头,开门下车,目送朋友的车消失在巷口,却不想立刻爬上位于四楼的窝。
以前我们若是有了争执或是冷战,最后,他总会买了我最爱吃的加热卤味在住处门口,等我。
是,我期盼这一上楼就会看见他温柔的眼神,但是,我知道那要比看到外层空间飞碟的机会还来得低。
“您所拨的电话,目前收不到讯号……”
上楼前,我完成了第二十个正字,要自己死了这条心,然后拖着疲惫的步伐爬上四楼。
果不期然,门前除了今天早上懒得拿的报纸还有几张宣传单外,连只猫的影子都没有。
我的心在绝望的谷底荡秋千,所有甜蜜记忆是将秋千荡得老高的助力。
进了门,茶几上的电话录音机闪着希望的红灯,我冲了过去按下按钮,竖起耳朵听着。
“哔~您有一个留言,收到的时间是十三点十分。”
“masa,我是小莉,你上次答应我的稿子给是不给?
我知道你最讨厌人家打手机给你催,所以识相的打电话留言,你也别拖得太凶啊~掰啦~”
“倒带重听请按一,删除请按二。”
接下来,我什么都听不见,适才燃起的希望,在三秒内化成灰,耻笑我多余的奢望。
我痛哭失声。
直到门铃声响起我还胡乱拿起话筒喂了两声才惊觉那是门铃。
随手抹去脸上的涕泪纵横,我开了门,赫然发现门前空无一人,这时不得不庆幸自己的味觉仍保持猫的灵敏,因为那让我发觉了挂在门把上那袋热腾腾的卤味。
是他!我顾不得脚上什么都没穿,便冲下楼,在他停在巷口的车前拦住了他,他 一把扶住了气喘吁吁的我。
“你怎么这么狼狈?”
可恶,他还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我这么狼狈难道是为了训练自己光着脚丫跑百米?
“你别管,我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整个晚上你的手机都收不到讯号?”
“因为我没带手机啊!”他一脸无辜。
“那…你为什么刚刚不等我开门就走了?”
“因为,我怕你把卤味泼到我脸上!”他说得煞有其事。
“我哪有那么泼辣?我…我今天一直打电话给你,都找不到你。好不容易你来了,还跑给我追……”
第一次,我不计形象的哭倒在他怀里,还说着这种要是能倒带,注定会被我一刀剪去的蠢话。
“乖,别哭……”他的怀抱里依然有能让我安心的味道,无可替代的。
我好不容易止住了泪,便抬头问他,“听说,你和她复合了?”
话还没落地,他就把头摇得像是震动电池。
我忍不住笑了,这次,我没有问他是真是假,而是直接吻上他的唇,因为,我是这么地爱他,爱到压根儿忘记自己身上没带钥匙就光脚跑出来追他;深怕一放手他就会永远消失。
后来,我们隔天下午才一同去找了锁匠开门,因为,我终于决定在他那儿,过夜。
原来,是该死的倔强让爱情,收不到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