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这东西不过是生命的碎壳;纷纷的岁月已过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给大家看的惟有那狼籍的黑白的瓜子壳。–《连环套》
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半生缘》
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半生缘》
我们都是寂寞惯了的人。–《半生缘》
对于三十岁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而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半生缘》
世钧,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半生缘》最中心,最感人,最无奈的一句话)
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块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更衣记》
生于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出自短篇小说《留情》
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我喜欢钱,因为我没吃过钱的苦,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
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语言,随身带着的袖珍戏剧–出自张爱玲的散文《更衣记》
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然而现在还是清如水明如镜的秋天,我应当是快乐的–出自张爱玲的《传奇》再版序
女人……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
人生最大的幸福,是发现自己爱的人正好也爱着自己。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玫瑰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子,红的还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红玫瑰与白玫瑰》
楼下公鸡啼,我便睡。像陈白露。像鬼――鬼还舒服,白天不用做事。按:陈白露是<日出>里的交际花。她有一句出名的对白:“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
我们下一代同我们比较起来,损失的比获得的多。例如:他们不能欣赏<红楼梦>。
“人性”是最有趣的书,一生一世看不完。
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这是张爱玲对胡兰成说的话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一天,胡兰成向张爱玲提起刊登在《天地》上的照片,张爱玲便取出来送给他,还在后面题上几句话。
我自将萎谢了。——张爱玲在写给胡兰成的诀别信中说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你也在这里吗?”——《爱》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首最悲哀的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象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倾城之恋》(范柳原对白流苏说的)
一个女人,倘若得不到异性的爱,就也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女人就是这点贱。——《倾城之恋》
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这里最不缺青春了。——《倾城之恋》
无用的女人是最最厉害的女人。——《倾城之恋》
要做的事情总找得出时间和机会;不要做的事情总找得出藉口——出自《张爱玲语录》
回忆永远是惆怅的。愉快的使人觉得:可惜已经完了,不愉快的想起来还是伤心——出自《张爱玲语录》
书是最好的朋友。唯一的缺点是使我近视加深,但还是值得的——出自《张爱玲语录》
笑全世界便与你同笑,哭你便独自哭。——出自张爱玲的小说《花凋》
有人说:不觉得时间过去,只看见小孩子长大才知道。我认为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每到月底拿薪水,知道一个月又过去了。但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按:现在爱玲可以靠每半年结版税知道,只是相隔时间长一点。
“秋色无南北,人心自浅深”,这是我祖父的诗。
替别人做点事,又有点怨,活着才有意思,否则太空虚了。
女明星女演员见我面总劈头就说:“我也喜欢写作,可惜太忙。”言外之意,似乎要不是忙着许多别的事情――如演戏――她们也可以成为作家。
有人共享,快乐会加倍,忧愁会减半。
搬家真麻烦!可是一想起你说过:“以前我每次搬家总怨得不得了,但搬后总觉得:幸亏搬了!”我就得到一点安慰。
我故意不要家里太舒齐,否则可能:(一)立刻又得搬家(二)就此永远住下去,两者皆非所愿。
你们卧室的小露台像“庐山一角”,又像“壶中天地”。
从前上海的橱窗比香港的值得看,也许白俄多,还有点情调。按:近年香港也有值得大看特看的橱窗了。
教书很难–又要做戏,又要做人。
这几天总写不出,有如患了精神上的便秘。
写了改,抄时还要重改,很不合算。
人生恨事:(一)海棠无香;(二)鲥鱼多刺;(三)曹雪芹<红楼梦>残缺不全;(四)高鹗妄改――死有余辜。按:前三句用在<红楼梦未完>一文中,重抄时差一点删掉,后来我说:“如果你不用,我用。”爱玲就用了。
她的眼睛总使我想起“涎瞪瞪”这几字。
很多女人因为心里不快乐,才浪费,是一种补偿作用。例如丈夫对她冷淡,就乱花钱。
听你说她穿什么衣服,有如看照相簿。面孔已经熟悉,只要用想象拿衣服配上去就可以。
有些作家写吃的只捡自己喜欢的。我故意写自己不喜欢的,如面(又快又经济)茶叶蛋蹄膀。
别人写出来的东西像自己,还不要紧;只怕比自己坏,看了简直当是自己“一时神智不清”写的,那才糟呢!
写小说非要自己彻底了解全部情形不可(包括人物背景的一切细节),否则写出来像人造纤维,不像真的。
写完一章就开心,恨不得立刻打电话告诉你们,但那时天还没有亮,不便扰人清梦。可惜开心一会儿就过去了,只得逼着自己开始写新的一章。
最可厌的人,如果你细加研究,结果总发现他不过是个可怜人。
不知听多少胖人说过,她从前像我那年纪的时候比我还要瘦――似乎预言将来我一定比她们还要胖。按:爱玲不食人间烟火,从前瘦,现在苗条,将来也没有发胖的危险。
“才”“貌”“德”都差不多一样短暂。像xx,“娶妻娶德”,但妻子越来越唠叨,烦得他走投无路。
有些书喜欢看,有些书不喜欢看――像奥亨利的作品――正如食物味道恰巧不合胃口。喜欢看张恨水的书,因为不高不低。高如<红楼梦><海上花>,看了我不敢写。低如“xx”“xx”看了起反感。也喜欢看<歇浦潮>这种小说。不过社会小说之间分别很大。不喜欢看王小逸的书,因为没有真实感,虽然写得相当流利,倒情愿看“闲草野花”之类的小说。
要做的事情总找得出时间和机会;不要做的事情总找得出藉口。
回忆永远是惆怅的。愉快的使人觉得可惜已经完了,不愉快的想起来还是伤心。最可喜莫如“克服困难”,每次想起来都重新庆幸。
一个知已就好像一面镜子,反映出我们天性中最优美的部分来。
一个人在恋爱时最能表现出天性中崇高的品质。这就是为什么爱情小说永远受人欢迎――不论古今中外都一样。
我有一阵子不同别人接触,看见人就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出外事,或者时常遇到陌生人,慢慢会好一点,可是又妨碍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