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你的那天,天下了一场暴雨,我被困在雨水中央,这不是花朵能解决的问题,公路、天安门、百货市场、成群的飞鸟与飞鸟全在雨水中央,公交车的棚顶以爱的名义不让雨水坠落,每颗雨滴的落下都有一个重重的回响敲进我的神经,像一颗颗精准的子弹,精准又温柔的子弹,它们有办法让我失去意识但是看上去只是面颊微红,像一个醉了酒的人。
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关于一些无解的句子和诗,作者没办法向你解释,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些流动飞扬的笔墨如何成为艺术,它们是一种心情、一种爱、一种恨,越是无解,越是不试图沟通也许也就越珍贵,像未经打磨的金刚石。
有人告诉我要理解就完了,一旦要理解就完了,我该活得像颗石头,让该嘲笑的人嘲笑,让该指责的人指责,可那无端的悲悯还有你在这个暴雨如注的日子几乎就要摧毁掉我。
给我最爱的吉本芭娜娜,给我最爱的川端康成,给大海,给尘埃,给万物,给森林与野火,给炉火中熊熊燃烧的薪柴,给陶锅里溢出甜香的红豆,给温暖,给我不熟知的一切,给寒冷。
七月末和八月初,大雨来得气势汹汹,淹没我的字句,我被困在大雨里,我的房间从来没有雨伞。我曾以为得到一个人的爱情就像得到一片海洋,足够我溺死在其中,直到碰到你我才发觉我是人迹罕至的孤岛,是海底只等有朝一日喷发的火山,我的脉搏里写满了悸动,我的心从此只知早出晚归,我像爱这世上一切事物那般爱你,你像风打柳叶梢,大雪落大寒,一叶浮萍知大水,一笼灯火知星空。
我画你,亲吻你,写你,等待你。削下的铅笔屑在黑暗里燃出黑色的火,消防车不能解决问题,它只是在雨夜里鸣叫,叫不醒星空只叫醒不该叫醒的万家灯火,那陷落在低洼处的住宅区里的灯光,在雨夜里像融化的巧克力里逐渐显露出的榛果,它们给人以温暖,足够逐走黑暗,一把尖锐的水果刀可以丢弃,一切防身的东西都不该拿来防身,我失守、我陷落,我知你唱空城计,可你知我心多么空?
留一把泪给你,留一把钥匙给你,等一树花开,等虫蚁一起来到树下,等大风来到树下,等你等我,等天也不算晴,空气是温润的,等天也不再下雨,等梅子酒刚好醇厚,等你终于有了两只酒杯,等一盘棋只有我能解,等我梳好妆,吹上柳叶笛,春风渡我出苦海,从此之后,尘归尘,土归土。
但是寒冷,现在寒冷,高烧是最口是心非的东西,比诗歌还要欺骗人,我要放慢我的语速,不至于遗失任何我要表达的东西;我得脱下鞋子,才能趟过面前的雨水,而不至于像大海上彻夜失控的渔船;我得放下头发,让一切该坠落的都自然坠落;我得放弃我的布袋包,让我的信纸、我的情书、我的吉本芭娜娜、我的川端康成都一起被淋湿,我们是一体的,我们都是我。
我问的问题都脱口而出,我的冲动都是冲动,我常会想不是这样会是怎样?我像骑着童年的红色小自行车一路滑下陡坡,我越来越快,我恐慌,我怕失去,只有这一点我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但是通常人们说不出口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
只有爱能代表爱,其他都不能,心动不可以,喜欢不可以,拥抱不可以,亲吻不可以,可爱又是什么呢?爱是一切的一切,你的手掌、眉眼、发丝、说话的语气、讨厌的青蒜、你看的书、你写的字、你眼中的一切。
而我要做的是穿过这要命的暴雨天(去他妈的暴雨天)、穿过这片黑暗(去他妈的黑暗),走到那棵开满花的大树下,天也不用晴,只是不要再下雨,空气是温润的,我得看看你,看看你的眼睛,看看你眼里的一切,才能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过我。
竹叶穿林声、流星划过瀑布、海水倒灌、一片雪花落在七月、黑夜与白昼握手言和,我们握手言和,只有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