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她扯着他的衣服走进购物广场。因为是夜晚,光怪陆离。三枚戒指,一个项链,两瓶法国香水,一箱子美容书籍。花掉了他一个月的全部工资。那工资是昨日领回来的。
他爱她,这不可否认。为自己所爱的人花钱,那是甘愿的。
时间无法逾越的,不是爱情,而是心。如果心里愿意尝试懂得对方,即便不是爱情,也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她貌美如花,是很多男孩子追逐的对象。最后选定了他有两个原因,第一,他有钱,每个月可以赚到两万多。第二,他英俊,会疼人。就这样,她像他的掌上明珠一般,被暖在手心里。可是不知道她心里怎样想的,她简直在折磨他的。每次莫名其妙的要消费。
她觉得,只有消费才能给她带来快感,没有物质世界的爱情很单调。
他心里虽有点不理解,但也没办法。觉得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这样的。这源于她是他的初恋。她不告诉他她的身世。他也不再多问,觉得,反正在一起的时间好好珍惜就行。
他就是知道珍惜,知道世间变幻不定。有一点非常好,他就觉得,恋爱,只是时间问题,结婚,也只是时间问题。恋爱了可以分手,结婚了可以离婚,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不能真的相爱,迟早要玩完的。所以觉得,现在爱她,就珍惜她就好。满足她所需要的一切,让她快乐。当然,他的身边也不乏有很多女孩子,但是他只爱她。
八月,一起去爬山。她像一个小兔子一般乱穿,他很开心。帮她擦汗。
旅馆,她不会与他亲热,他也不强求。
回家,她突然消失了一周。他如木偶一般空虚,也不去找,知道找也找不到。
问她,你去了哪里。她不回答。说,这是我的自由。他心里想,嗯,你的自由。
过年,她问他,你还能爱我多久。他说,这取决于你什么时候跟我分手。
她抱住他在他耳边说,你很傻。他说,是的,为了你,我可以很傻。
她说,明天给我一笔钱,急用。他问,多少?她说,20万。他说,可我现在没有那么多啊?能不能给我一周的时间,我帮你去借?她说,不可以。他说,那怎么办?她说,要么分手。他说,不可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说,明天上午,见不到钱,你就找不到我了。
第二天上午,他如期给了她20万。她拿着钱急匆匆的离开。
这次她消失的时间更长,一个月。他要急疯了。这种感觉是任何人所体会不到的。
但他没有怀疑她。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没有刻意给过他一次温暖。可他依旧这么死死的爱着她。他也问过自己,这样的爱恋究竟会有多少意义。自问自答:只要我在爱着她,就是全部的意义。
一个月后,她出现了,告诉他说,我还要离开,这次时间会很长,我希望你会等我。
他说,能不能告诉我你去哪里?这样我真的会疯掉的。
她说,如果我告诉你了,你更会疯掉的。答应我,等我。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之后,我们结婚。
他沉默。眼睛里充满泪水。这是第一次,这样动情,有点委屈,有点疑惑,有点伤感。
她说,等我,一年。可对他而言,这样的一年,就是一个世纪。
他开始拼命的工作,拼命的不去想她。
如果,一年之后,她会如期出现,可能会是意想不到的惊喜和完美。
如果,一年之后,她不能出现,这份感情算什么?
如果一切真的尚在宿命的掌控之中,他也不会这么傻。傻到让人觉得可笑。太多根本没办法触摸的东西在生命深处默默滋生。那是爱和感情所使然,是内心渴望的本能。
他旁若无人的期待,也只能换回旁若无人的彷徨。她是感觉不到的。
其实一开始,我们就知道,她根本就不会再回来。即使回来,也不会再去找他。因为,她根本就不爱他。爱他会这么突然离去么?爱他,能这么残忍无情么?不会。
虽不是不告而别,但有什么两样,你要一个深爱你的人,苦等一年,这意味着什么。
算到这个新年夜,已经一年多了,他这样屈指数来。她的杳无音讯让他残了心,空了泪。
男人可怜的脸让人百般怜惜。如果她还记得那场空茫的大雨,她就不会忘记他深情的一吻。如果她还在意那深情的一吻,那么这份爱情就不会绝望。
一朵烟花绽放,撕破了他的心,他知道,那曾经再如何珍惜都珍惜不住的人,最后还不是空欢喜一场。一个人的痴狂,与另一个人又能有何关系?
他的救赎就是她。那20万,他已经还清了。她毫不客气的拿着他的钱走掉,令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是,他的朋友竟然说她是个骗子。骗子?是感情骗子,还是敲诈的骗子?
他无从辨认这一切。风在嘶吼,万家灯火迷茫。他还记得她离去的那天,给他一晚上的时间,拿出20万。他说不行,需要一周,毕竟是20万。她说如果需要一周的话就分手。
这样决绝的条件他都答复了。可谁知道那晚他是怎么丢下脸面向朋友开口借的那20万呢。这样的付出,死不足惜,他自己给自己说。可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呢。
梦里,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铭瑄。他挣扎着醒来,那声音微妙而甜美。
他不可抑止的喊了出了她的名字,烟花。玻璃窗外电闪雷鸣。是梦。他再次确认了一次。
在这个只有铭瑄和烟花两个人就可以创造一个国度的时刻,雨,下的格外狂烈。
他闭起眼睛,试图再次入眠。因为只有在梦里,才可以见到她。他的烟花。
但他睡不着。桌子上放着一个日记本,上面写着四个字:深海蔚蓝。
这四个字都是他和她最喜欢的。他遇见她的时候,觉得她很孤独。会写一些孤独的文字。比如,深海蔚蓝。尘埃落尽。恨我所爱。
早晨,薄薄的霜伏贴在地面上。他去超市给自己买东西。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女孩子打的,他的大学同学,茉莉。茉莉问他最近怎样?他说,还好。她说,你说谎,你女朋友烟花都走了那么长时间了你说你还好?铭瑄镇定了一下情绪,问,你说什么?蒋茉莉你再给我说一遍?
茉莉说,我说,你的女朋友,烟花,走了那么长时间了,不见踪影,你竟然说你还好?
铭瑄忍不住激动,问,烟花,烟花她在哪里,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茉莉故作从容,你别急,我会慢慢告诉你一切的。
A城的早晨变的格外苍冷,似乎这苍凉里又贮存了一抹潮湿的温暖。茉莉的电话让他心慌意乱。也许没有这个电话,就不会再有后来的一切,没有这个电话,他将无休止的沉沦,或者无休止的迷乱。无数次,当这个城市安睡的时候,总有一个男人的心,无休止的哭泣。
世间,情份,相濡以沫。
他在想,也许,失去联络才是最真切的痛苦。因为这世界本来就是此番模样,苍冷疏离。
相聚也无非是暂时的愉悦罢了。可是哪里有永远,不是都要死去的么。对面的车笛声磨穿了他的思维。被拆掉的老屋在太阳的金色光芒下格外刺眼。没有人会刻意读懂它,哪怕是渐渐的,或者慢慢的。都不可以。
茉莉在电话里对他说,铭瑄你记得,我帮不了你,我现在只能告诉你,烟花她现在很好,你不要担心就是了。他疯了一样的责问,你说这些有用么,你不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什么?
茉莉说,你先别激动,我也是迫不得已。能告诉你这些,我已经很纠结了,理解一下我好么?他接着问,那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这总可以吧?
茉莉说,会很快,记得,好好生活。他问,多久?她重复,很快。然后电话挂掉了。
某种幻觉在他的脑子里旋转起来,越来越快。他在想,那20万,够用么。她究竟在做什么,去了哪里。不得不这么一遍遍的念着。他甚至有点后悔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委屈了烟花。他不说他委屈了自己。
爱慕,是一颗心所能承载的。距离,却是一辈子都不可接纳的。这是世人最敏感的东西。
他想起他曾对烟花说过的一句话,是说,我想有一天,带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样多好,不伦天涯海角,不伦沧海桑田,就我们两个人,风雨兼程,形影不离。就好。
那时的烟花也不这么固执,而是那么微微的;暖暖的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点头。
这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勾起他无限的,沉重的伤。伤,是可以消解的,只是时间问题。
夜晚,他去了酒吧买醉。这是很可笑的地方。很多人在试图用别人的不羁惩罚自己的无辜。甚至付出惨痛的代价。听着歌舞升平的凡尘的曲调,不知不觉就落寞了。
走出酒吧的时候,晚上十点。街灯下的他,憔悴了许多。
喝醉,可以拒绝悲欢离合的苦楚么?不能。
他似乎有点抑郁的倾向。黑暗中的手臂被他用牙齿咬破。血液零碎的落下,为这个城市弥补了一道伤痕累累的轨迹。
他没有去跟朋友聚餐,也没有回老家。只一个人焦灼的独守着空房,度日如年。其实他还有点感激,感激在这新年的初始,能有一个小的超市,和小的酒吧陪着他。
虚弱的身体越来越危险。他十分清楚,这样的痴情,会毁了他的。
茉莉叫他好好生活,说烟花没事。可他为何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呢。这样的人会有幸福么。
兀自前行。在电脑里放上一部影片,暂时忘记了一切。然后看到自己被故事麻醉。沉沦般的睡去,等待新一轮的挣扎。
又过了三天,他再次打了茉莉的电话,对方已经停机。上网,烟花留给他的依然是安静的灰色头像。无意间添加了一个新的网友,名字叫“蓝色海域”。
对方先说的话,好呀?铭瑄子?他的网名是铭瑄子。好久没人这么完整的叫过了。
不好。他回答。蓝色海域问,为什么呢,很累么,还是失恋了呀?
他说,失恋了。蓝色海域说,我也是,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就笑一下吧。
他发过去一个笑脸。给自己倒上一杯水。蓝色海域再次发来,记得,只要你认真的爱过了,就足够了。永远没有人能完整的体会你的快乐,同样,也不会有人完整的感受你的痛苦。
他的心被颤抖了一下。接着电话响了起来,他告诉她,我去接电话。她说,好。
A城春天的某个上午。他拼命的,用尽全身力气,来安慰自己。试图找到新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