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烛,这个蝴蝶里的眠者,他生命力的朝气所勃发的浓郁的浪漫气息,被心灵的落差映照出深层的失意。他的新娘在月亮上,纤尘不染,俗气不沾,那是爱神,无一丝尘间烟火,这离我辈是何等的渺远而不可企及。至于他舍神女而寻公主,连做梦都知道是镜花水月。她在宫廷内踱纤纤细步,玉趾轻扬裙裾飘飘如翩跹飞舞的仙,那份贵族的娴雅气质,并非我辈的平凡能与之共舞。
现代人群与自然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微妙关系。若即若离,一面高喊回归,实则为物惑所迫。偶尔亲近自然,时常流连霓虹。有时在真实中醉酒、清晨从虚幻中醒来。我的新娘就在这样的运际中出现。
新娘摇醒我时,我刚从阴影里出来,她在我耳边说:“嘿、我的哥耶咱们该回家了。”我呆住了:眼前出现一个结实丰满,活力四溢的村姑,她皮肤黝黑闪亮,脸色红润,笑盈盈脸庞衬出黑瞳仁水灵诱人。左手挎一个篮子,里面盛满麦穗;右手轻拉着我,哼哼嚷着快回家。那风情的温柔摇弋生姿令我懵茫意乱。“你从哪里来,这位小妹?”她睥睨乜我一眼,“真是呆子,我从土地上来,我是你昨天完婚的新娘啊。”
我一拧胳膊生疼,这不是梦。天啦,我真是不花一文就觅一个新娘。梦中新娘最便宜,而我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女子不也是我现实的新娘吗?我何其幸运,上苍赐我土地上的新娘。我不敢正眼看她,她似乎光彩逼人,令我近视的的眼迷乱难以正视。我也懒得细端详她了,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子肯嫁过我做新娘,我还奢贪什么?
我的新娘从此就是我的妻了,她到底高矮胖瘦我也无暇理会,是美是丑可以不管,重要的是她一心一意地开始作我的妻子。她从不幻想,似乎从未指望物质丰厚,陈列豪华,过上贵族的浪漫生活,也似乎不懂世间的险恶阴诈,一如一个十岁的孩子一样童稚可趣,惹人怜爱。
她从早到晚,总是忙忙碌碌。或荷锄下地,或生火做饭。屋里家外,她的身影忽闪忽闪。夜幕降临,晚饭时间我来到厨房,看她做饭。她敏捷矫健,做事忙而不乱,口里哼着不知是一首什么地方流传的儿歌,好象这世界属于她,没有纷争扰杂而悠闲自得,乐在其中。我一动不动盯着她,馨香温柔的氛围里痴痴如醉。
每晚回到家,她便梳理我的凌乱,拍掉我身上的风尘,又抚慰我身上的痛,我便时常在她的怀里睡去。我的疲惫和软弱,有了她胸怀而入梦抚平。她从哪里来,是谁家女,我心里永远是一个谜。但我不愿猜测,更不敢问她。我害怕开口一问,她回离我而去,象《聊斋》中的狐仙。我的日子平淡充实,怎能打破天机,放弃天赐良缘?
那天晚上我问她为什么要嫁给我,她说,“我寻找你已几个世纪了,好不容易才寻着,我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你。我前生已错过了,今生在也不远失去,要不叫我再等一场轮回吗?我爱你,是因为你有痴又傻,酸味十足有点灵才鬼气的呆子,要不我怎会嫁给你?如果我不嫁给你那谁要我?”我为妻子的这番话哭了。妻子啊妻子,我的大智慧怎及你的小聪明,你强我何止百倍,我灵所思即你心所想,我怎么此时才发现你就是我的另一半?
现在我才明白,土地上走来的新娘正是我理想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