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辈用汗水走出了大山。我爷爷,我的父亲。我从未探究过我的父辈们在时间中留下的那些脚印,而把时间浪费在了音乐,幻想和肤浅的文字上。我似乎一直安逸于现在的生活,直到母亲讲述了那些男人的奋斗史,我才醒悟,自己所负担的“才华”在父辈所经历的沧桑前是一种背叛,忘本的背叛。
我很感激这次高考的失败,让我好好的正视了自己一遍,把自己的劣迹一一看清,走向真正的自己。这失败也让我迫不及待的擦洗自己那已沾满灰尘的理想,让它重新熠熠生辉。这父辈的旗帜我已接过,这父辈的精神将延续下去,以一个崭新的我。
“没个奋斗不息的男人都是一本书。懒惰永远等不到财富和成功降临。每一个男人都应该为未来拼搏。”昨晚回家,看到高三孩子们的张扬与不羁,做作和时尚,哑然失笑,当初的我不也如此么?心比天高,肆意的绽放自己的青春。而如今,我已洗尽身上的铅华,爱着自己朴素的生活,虚伪早已被理想碾碎。在汗水中孕育的青春才是最美的,我庆幸我已懂得。虽然高考失败后才懂,但我没有选择挥霍年华,沦为平庸。父亲在我这个年纪,早就耕地干活挣工分了,后来初中毕业的他接替了爷爷进了供销社,做了一个售货员,针线米醋的什么都卖,据爸爸自己说,他当时工作十分辛苦,夜夜查账,盘点零碎的货物,由此打得一手的好算盘,换回的是良好的口碑,每次去村里收鸡蛋,人家都放心他自己称取找钱,很是信任。用他的话说,我的身上一直没体现出他们那一辈人吃苦的精神。当时我才明白,父亲也有童年,也有青春,也曾经年轻过,而我,竟然从未想过年少的父亲是如何成长的。在我即将出生的时候,正是计划生育最紧的时候,母亲和父亲为了留住我,冒着被“双开”的危险到处躲藏。父亲卖过冰棍儿,五角钱的玉兔,冒着整整一个酷暑,只赚了二百元,也跟车倒卖过汽油,一次最多二十几元,又一次为节约装卸费,负起自己在地下油库卸油,巨大的刺鼻的汽油味整整熏得他咳嗽了一个多月。我只能轻描淡写的写这些,写这几行字。但我永远写不出这个伟大男人默默为我付出的一切,他付出的汗水和感情让我忍不住流泪,他就是用这些来之不易的钱换来了我的生命。我从前一直抱怨自己的父亲不像别人的父亲那样和我玩耍,可当我面对这份父爱时,我终于懂得了那个词的含义—-父爱如山。
我想,父亲与母亲,是我这辈子永远都写不完的书。
母亲当时身体不好,无奈在家,父亲一个人要担负养活四口人的重担。我那时小,不懂事,姐姐已到了上学的年龄。大冬天,父亲骑着摩托车跑着运煤的业务,回家时双手总是冻得在摩托车柄上伸不开,拿不下来,只有缓好一会,整个人才能活动,下车来。这双手是否也曾抱过婴儿时的我,是否逗过婴儿时的我,我不记得,婴儿是没有记忆的,但我可以现象,父亲抱起他儿子时的那一刻的喜悦。他不曾和我说过这一切,他从来都是沉默严肃的。
以前自己总是无知的说要成为一个完美的男人,可现在我才懂得我的幼稚。我压根不明白男人这两个字的含义,可父亲真的诠释了这一切。他的善良和他的正直,他的不屈和他的坚毅。我想我最大的目标就是成为父亲那样的人,这个温暖着儿女,深爱着母亲的男人。
我想提提父亲和母亲的爱情。母亲是恢复高考第一年考入商业学校的。那在农村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母亲说她当时是分秒必争的学习,她不想留在农村,她要走出那片土地,当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这个坚强的女人流泪了。从那时起,提亲的人天天来登门,母亲都没有看上,最后赢得母亲的,是父亲,和他的稳重,老实,能干。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都是笑着的,父亲也一样。后来,父亲抽空就去母亲家做客。他们之间的唯一一封情书是我和姐姐经常说笑的话题。母亲当时认为婚姻事慎重,便给父亲写了一张纸,上书“三思而后行”,因为紧张写成了“三四而后行”。父亲一看很奇怪,将计回信,“五六七八,继续进行”。最后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这也是父亲最得意的事。
在我出生后不久,父亲进入了当地的建筑公司工作,从那时开始,父亲的经济头脑得以施展,慢慢的提升到现在。如今他已五十多岁了,每天还要出去揽业务。他曾对姐姐说,他要是没有儿子,早就不干了,为了儿子,他还要继续干下去。
这些都是我父亲的概历。一个初中文化的党员,一个勤勤恳恳的工人,一个用无言的爱奉献自己无怨无悔的爸爸。
他做的很好,一个铁一样的男人。
最后,是我的爷爷,新中国成立后那一代农民的伟大写照。
如今爷爷瘫痪在床已十五年,他的头早已谢顶,最近又要靠导管来排放尿液。岁月让他依偎在炕这么多年,一直陪伴的,是已有九十多岁的奶奶,在那个二十多年不变的农村,那间老屋。衰老和沉默让我无法想象爷爷的过去。据说小时候我在老家偷偷养着的时候,爷爷的双腿还是强劲的,他曾背着我爬过岭,烤过蚂蚱,如今那些我只是模糊的记得,从调皮的我开始记事后,爷爷就已经不能走路了。那时我与顽童无异,乐此不疲的奔跑在山野和流着鼻涕的小伙伴中,爷爷被我遗忘在了那张几十年不变的炕上。我不知道双腿瘫痪是怎样的感觉,也从未想过这个日渐衰老的老人的过去,孩子的世界从来没有痛苦。幼小的我甚至厌倦给他拿尿壶。直到我七岁被母亲接到城里,开始了正规的教育,改掉一切自己的顽皮劣行,连同我对那个农村和那个童年的记忆,一并抹掉了。只有每次新年将至,才想起那两个老人。我对奶奶的感情是胜于爷爷的。所以每次只和奶奶说两句话,便出去放烟花。而这个时候的爷爷坐在床上,抽着烟,即使时间让他的听力开始衰退,他也会静静的专注的听父亲和大爷的对话,那是他的两个儿子,让他骄傲的儿子。
如果母亲不说,我可能永远不会对爷爷有如此的崇敬。那些被时间埋没的故事成了他和奶奶脸上的皱纹,一日一日,透露出无尽的沧桑。没个人都会变老,没个人的故事都会泛黄,但当那些尘封的往事再娓娓道来,你依然可以触摸到那些年代的真实,沧桑的真实。爷爷的爸爸,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是一个要饭的,死于饥饿。爷爷和奶奶就是在这么一种艰苦的人生命运中相遇了。爷爷奶奶成亲时,唯一的彩礼是爷爷的一根扁担和一间土屋,可就是这根扁担,完美的概括了爷爷的一生。爷爷用它抗起了整个家庭,抗起了奶奶的幸福。爷爷是倒插门,老家只有我们单户姓赵,时常受村里人欺负。爷爷虽然不识字,却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赵喜。从此,赵家便在这个地方落户了。那时在家种地,外加蔬菜,每逢收获,爷爷就要挑着扁担到城外去卖。步行,带着干粮和水,徒步走需要三天三夜到市场,卖完,再回来。这些苦我无法体会,那时没有公路,我不知道爷爷是怎样走过那些崎岖不平的土路,又曾经历过什么。后来爷爷被选入供销社,他终于用行动赢得可全村人的尊重。还需一提的是,奶奶的父亲是被土匪们打死的,那时奶奶才六岁。但奶奶是个坚强的女人,是封建社会典型的良妻。现在奶奶已经九十多岁了,仍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爷爷。一次爷爷突然晕倒,身体一向健康的奶奶一时间也有点垮掉了,她对大家说,要是老头子没有了,我也就没什么活头了。一句话,大家都哭了。也许上天怜悯这两个相扶走了半个世纪的老人,爷爷挺过来了。记得一次回老家,我割了一块西瓜给了奶奶,奶奶却放到了爷爷嘴边,爷爷小声的说了句“吃过了,你吃你吃”,奶奶不高兴的说,“再吃一些,都给你弄好了。”便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给爷爷。当时我特别的感动。这段爱情可能比不上当今男女的浪漫,但它的朴素和坚持是那些轻浮的爱无法相比的。那是一种共同历尽磨难的相守,在时间中慢慢沉淀,在那间破旧的老屋中,固守着一种自己的天荒地老。我想,他们是很幸福的吧,我的爷爷和奶奶,在枯燥的日子里相依,无憾的度过余生。
我只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语调叙述这些曾经鲜活的故事。我只是恰好的拂开自己眼前的灰尘,恰好的拂开时间给这些记忆表面留下的黄土。我只能以自己十九岁的心拼命的去感受那个久远年代发生的一切,他们就静静的埋在家乡的泥土之下。我愿做那个掘土的少年。有些故事应该被铭记,有些精神需要被延续。
过去不应该忘记。因为,这都是父辈留给我们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