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女人?
是的,我曾属于女人的一部分,在女人的孕育中等待生命的诞生。当生命的足迹奔跑于乡村的街头,挺拔的高粱杆在手中熟练地变成一副威武的弓箭时,自己不是一个女人,因为我开始喜欢疆场上勇士的撕杀,开始憧憬挥鞭驰骋时的那份豪气。
我不是女人,我曾是乡野间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当颤着小小的脚板在墙头上走动,当长长的竹竿捣下蜂窝,当蜜蜂追得我们到处乱窜,而事后满不在乎地大笑时,我觉得自己不是女人。
那时的自己,总是用小小的坚强宣读着一个男子汉时代的到来。
可是,我又是一个女孩。否则,为何会在田野中奔跑时,留恋蝴蝶的飞舞与花间的清香?为何又会在同伴翘起的羊角辫里,羡慕她头顶俏丽的山花?是啊,我是一个女孩,会在父亲的呵斥后嘤嘤地哭泣,会在母亲的怀抱中没有理由地撒娇。那时的自己,常常忘记了小小男子汉的威严,不经意间又回到最初的天真与稚嫩里。
当头顶的燕子叫响生活的节奏,当蜻蜓无虑地在风中飞行,当身着印满碎花的旧棉袄,伴着冰车嘎嘎的叫声穿梭在池塘的冰面上,当季节留下最后一串无忧的笑声时,孩时的我,在男孩与女孩的世界往返徘徊。
我虽然不是一个女人,却喜欢古典油画中圣母的美丽,在她工整的秀发中感受古典的幽雅与端庄的韵致。我不是一个女人,却常常徜徉在花的美丽与叶落的忧伤中。我把无声的感动深埋心底,会在无人的夜里,回忆儿时同桌清脆的歌声,会在熟睡的梦里,轻数青春的缕缕思念,更会在往事拂动的时候,游荡在斑驳的情感里。
我不会是一个女人,因为承载不起那份细腻的情感与浪漫,因为自己的生命要扛起时光的麻袋,要用无力的肩膀挑起沉重的生活。承受过痛苦的生命,需要学着在漫天冰雪中默默前进,需要摔倒后坚强地站立起来,需要用自己的双手擦干眼角冻裂的泪花。
在岁月的旅途上艰难地行走,我用男人浑厚的嗓音向困苦与灾难宣战。
可是,在内心世界里,自己又怎能拒绝女人般细腻而润滑的情感?只留有坚强的岁月是单调的,会如光脊的山脉,一味延伸自我的雄伟,却少了应有的葱绿和柔润。一度远离了情感的生活,鲜活的身躯会变得麻木而僵硬。生命,需要流动的血液和女人般绵绵的情感慢慢滋润。
我重新徘徊在最初的心灵世界,用男人的坚强与女人的善感解读着绵长的人生。
我再次醉进美丽的风景,开始为枝头的那朵鲜花喝彩,从她晶莹秀丽的身影中感受生活的曼妙。我走近秋风,和飘落的那盏红叶一起忧伤、一路寻找迷失的灵魂。我陶醉在清照仄仄的词令里,走过后主回肠的诗篇中。于是,所有的一切,在烟花杨柳的河畔,氤氲出潮湿的思绪;在古道瘦马的夕阳下,漫生出久别的感怀。
并不是所有的豪迈都已远去,儿时的梦想、青春的沉重,都在婉转的梦幻后转身奔驰。它顽强地走进风里,被一杯浓烈的酒暖热了浑身的筋骨,荡气回肠的情感又如潮水般涌动而来。我描画着生活的画卷,用男人般枯涩的勾勒,画出苍劲的轮廓,用女人般润泽的点染,让一幅丹青充满了盈盈柔情。
我是一个男人,曾用坚强的肩膀承载起生命的重量。我又希望具有女人的清纯,用柔韧的双手写下久远的期待,用细腻的情感谱写温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