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好友石青
石青死了。
不经意的听到这个消息,我在接连惊问了三声之后,才确定石青的确在三天前,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的眼泪瞬间涌出眼眶,惊愕和悲伤占据我的心灵,我不能承受如此突然的噩耗!
她死了。她年仅三十八岁的生命,本来天生丽质,本来才情卓越,本来秉性温良,本来天资聪颖,本来为人谦逊,本来……那如柳的身姿、那如花的笑靥、那如水 的心境、那如火的热情……都在三天前的那个中午,因为和丈夫的一场突如其来的争执,最后由于对方失去理智而举起菜刀砍向她那柔弱的颈项,而宣告一个美丽优 秀的生命就此收敛了光华;一场风花雪夜的浪漫就此走向了终点;一段爱与激情的佳话就此画上了休止符。没有人会想到她的故事竟然发展至此、没有人会相信她的 命运会演变至此,更没有人会承受,她的结局竟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世界——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三年前的那个春日,我应邀去参加石青的婚 礼。这个聪慧而温婉的女人在经历了第一次婚姻的变故以及若干年的独身修炼之后,结识了现在的男人李斌。他们曾经双双出现在有我参加的很多宴会和舞会上。那 个高挑的略显柔弱的男人,怎么看也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寡言但很知礼,一派绅士风度。他和石青,看起来蛮合适的一对儿——除了郎才女貌之匹配,跳舞 的时候彼此也是珠联璧合,身高比例得当,配合天衣无缝。及至合作起歌曲来,他们也可称得上“夫唱妇随”,堪称最佳搭档。平素坐在一起,他们卿卿我我、柔情 蜜意。在朋友面前,彼此爱护有加,尊重有余,真真羡煞旁人,恨不得回到家中对着配偶来一通无名火——人家和谐恩爱至此,我如何无法匹敌?!
婚礼上,石青身着洁白的礼服,怀抱缤纷的花束,容颜之俏丽乃花所不及。满眼幸福泪,满怀幸福情。身边那个风度翩翩的郎君拥着她,深情的注视她,海誓山盟回响大厅:我一定好好爱你,给你幸福,给你快乐。或贫穷或富贵,不论健康或疾病,我和你今生不分离……
我看到石青那感激而陶醉的眸子里,闪烁着骄傲与神圣的光辉。那一缕光辉一直在我心中,闪烁、回萦……她那为了表达爱的忠贞与生活的决心而给与李斌的深情 拥抱,也深深印在我的心中。尤其那向来宾表示感谢的真诚一躬,我说那是我所见到的,最为优雅、最为含义深刻的一躬。非发自内心和修养良好,是不会有那么令 人铭心刻骨的表现的。我惯于观察和揣摩,也对很多壮举习以为常,却对石青那优雅一躬,终生难忘!
石青婚后,我和佩颜姐姐应邀到她的新家去 做客。房子面积不大,但是装修新颖别致,格调高雅清新,一如主人的气质。各类家私摆设也样样体现着时尚与浪漫,无不显示着主人的性情与喜好。小家庭温馨快 乐,暖意融融。李斌殷勤的在厨房里准备着各种菜肴,石青则穿了鲜红的便衣,坐在沙发上陪着我们聊天,不时的呈上各种瓜果。她那满是幸福堆积的脸,可谓粉面 桃花,本来很轻很慢的语速,在谈到李斌的时候更是透出一股别样的温柔和绵软,让我这个原以为很幸福的女人,也顿生羡慕。石青和前夫所生的女儿,也因为李斌 的热情接纳而从遥远的湖南搬来,在李斌的热心奔走下,进了最有名的中学读书。
“阿斌啊,对我可好了;对孩子,比亲生的还要亲呢……”石青 那仿佛加了蜜糖的声音,至今还甜腻腻的萦绕在我耳边。记得当时也是因离婚而迟迟没有意中人的佩颜姐姐,因了石青摆脱苦海走向爱巢而禁不住触景生情,想起自 己的好姐妹抛下她而恣意享受幸福,自己仍孑然并更加孤独的奔走在茫然的人生路上,禁不住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以后见过石青多次,每每听 她谈起李斌和家庭,她总是幸福满满,甜蜜多多。我真的为她感到欣慰,也为她感到高兴,并暗自纳罕:如此再婚家庭,本来在很多人眼中并不看好,而石青和李 斌,竟然如此恩爱和谐,相亲相敬!都说二度夫妻两颗心,很少见到恩爱如初甚至“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配偶,如今看石青的婚姻,那世俗的定论岂不是不攻自破 么!
一直以来,我对石青的婚姻幸福度深信不疑,并因为她的安定平和而感到释然。我想,她是应该得到这份幸福的,因为她的文雅、因为她的善良、因为她的细致……
初识石青,是在一次舞会上。我的佩颜姐姐带了一个身材娇小、脸型柔润、五官清秀、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的女子。像以往把我介绍给任何人的时候一样,佩颜姐 姐把我的优秀和了不起天花乱坠的一股脑推给了她,石青并不像大多数自我而嫉妒的女人一样,报以浅浅的讪笑和不屑的眼神,而是极为热情和主动的握住我的手, 朗朗的笑道:“雪儿,我早就想见到你了!佩颜姐姐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她说你……”之后,她拥抱了我。她的神情,足见一股激动与由衷的欢欣。我相信佩颜姐 姐一定是把我说的神乎其神了,否则,石青不会有如此的表现。倘若是假装的,我绝对看得出非发自内心的那种做作。
那个晚上,我一一展现了自己如佩颜姐姐所描述的“精彩”,各种风格的歌曲、戏曲和各种风情的舞蹈。唱舞时我灵活多变;言谈时我妙语连珠;喝酒时我神采飞扬……石青不住的拉住我的手,由衷的赞美着我、欣赏着我,我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从而也愈发的膨胀起来。
可是我发现,当石青拿起话筒,站到台上的时候,她的歌喉是那么婉转动听、她的气质是那样的优雅妩媚;当她跳起民族和国标的时候,她的风姿是那样的优美动 人,闪转腾挪,精彩纷呈;当她跳起《阿拉伯之夜》的时候,她的身体是那样的灵动美妙,抑扬顿挫之间,尽显摇滚的气派;当她端起酒杯,或款款轻啜,或豪迈狂 饮,都那么张弛有度,收放自如……我有点汗颜,有点羞愧。如此诸多方面并不亚于我甚至不少方面优于我的女人,竟然如此虚怀若谷,淡定从容,全然没有同性之 间的排斥与妒忌,更没有初见者的那般轻蔑与傲慢!她那么真诚的赞美我、那么由衷的敬佩我、那么谦虚的羡慕我、那么热切的希望和我多接触、多交流……
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可以让我放下傲慢与矜持,和她毫无芥蒂的接触;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可以使我摒弃冷漠与自大,和她真心真意的交流。每当和我在一 起,她总是亲切的拥着我,叫着那令我心意绵软的“雪儿”,对我的衣着认真的欣赏、对我的风采热情的赞美。我知道我的外表也许不够靓丽,我的气度也许远远不 及她的妖娆,但是我知道她是毫不阿谀的称道,是一点也不掺假的喜欢……每每此际,我在身心受用的同时,更多的是钦佩她的谦卑和诚恳。而后来,我就越发变得 像她一样,再不目空一切、再不自命不凡、再不恃才自傲、再不狂妄自大、再不……
那年,她所在的单位要举行两周年庆典,我在石青的要求下, 为她们的单位写了长篇诗朗诵。当石青看了稿子以后,禁不住为我的诗句拍案,甚至感动的泪光盈盈。她说我虽非她单位的人,但是我的诗句中,处处洋溢着对本单 位的热情与关注。其实,是因为她的详尽描述与提示,我才得意洋洋洒洒,写出激情澎湃的句子。也可以说,是因为我对石青的一片赤城之心,才兢兢业业写出了她 所需要的诗篇。其实我知道,若是石青自己来写,也未必不如我写的精彩,只是她对我信任而推崇,才使得我在她的单位,赢得了上下的首肯与赞美。当这首诗因为 石青的朗诵而得到单位最高奖的时候,她却在众人面前毫不保留的宣称:“这首诗朗诵是雪儿的作品。”。她设宴请我喝酒,溢美之词自不待言,但是我,没有因为 自己的诗作被看好而沾沾自喜,而是由衷的感谢我的朋友石青,给我机会,让我发光!
我坚信石青是有极高的文学鉴赏能力的。当她看了我写的 《少儿礼仪诗歌》初稿的时候,她赞叹连连,并一再叮嘱我,出版以后,一定要送给她一本,她要好好拜读。真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她在我的诗集尚未出 版前,就早已让世界知道,她有个才华横溢的妹妹,要出书了!最后,书是出版了,只不过不是她期待的诗集,而是我的长篇小说《回家,因为爱你》,当我告诉她 该书已经出版的时候,她那兴奋的眸子露出欣喜的光芒,一叠声的要求我,尽快把书拿给她,好叫她一睹为快。
那次我特意带上书,去她的单位找她,人说她出去办事了。打她的电话,欠费了,我只好怏怏而回……
记得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极力挽留我,要请我去饭店喝酒,以便和我好好叙谈一番别后的心里话,可是我因为另有应酬,竟没能满足她的愿望……
今天,我应邀去参加朋友聚会,恰好有石青的同事在座。当他们纷纷把我的书捧在手心细细品读的时候,我说:“你们帮我把书带给石青一本……”
“快别提石青了……”
接下来就是文章开头的一幕,我泪湿衣襟……
石青,我的好姐妹,我们那次的约定还没有兑现;我出版的小说你还没有品评;我的诗集还没有被你校正;我的很多话语还没有向你倾吐;我对你的绵绵思念还没 有得到慰藉。我最近买了很多的时尚衣装,还没有穿到你面前,听你哄孩子一样的鼓励;我如今变得比以前稳重成熟,还没有得到你如爱抚妹妹一样的赞美……
呜呼哀哉,我的挚友,我的知音,我的具有太多默契、太多温良的兰心慧质的好姐妹!!!
为什么,那个爱你的男人对你拔刀相向?为什么,那个你爱的男人把珍惜挥洒殆尽?为什么,曾经的海誓山盟一朝坍塌?为什么,以往的温存浪漫瞬间飘逝?为什么……
石青,那个中午之前,你可曾预感二度的婚姻即将走到尽头?那个中午之前,你可曾计划下午或者明天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那个中午之前,你可曾准备给将至的 春天,唱上一首清丽的歌,跳上一支优美的舞?那个中午之前,你可曾设想为父母和女儿购置换季的衣衫和用品?那个中午之前,你可曾期待和朋友们再续情缘,或 者和我,重温以往的快乐与开心?
石青,石青,石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