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表达》
文/安妮宝贝
有时人不能表达自己的感情。
说出它来,就如同把一个赤裸的婴儿,袒露在他面前。他抱起也好,放下也好,不理不睬也好,伸手扼杀也好,你都没有防备及抵御的能力。因为你爱他,你执意脱尽遮蔽,退却心智,弱化意志,以必败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你爱他的时候,就已经是他手下的俘虏。谁先爱,谁爱得更多。即使再步步为营,一步走在前,便全盘皆输。
男女之间的爱情,其本质,是一场政治或战争。也许比这一切更为无情。
保全感情的途径,在于退而守之。剧烈表白,强势逼近,纠缠到底,诸如此类的姿态,无非是把自己推近自尊的悬崖边缘,进退都是两难,无法给予自己过渡。失去或从未得到过一个人,倒是其次的事情,翻来覆去折损的心该如何来收拾。
成年人在感情之中得到的慰藉,不管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都需要让它沉堕到黑暗之中,保持静默不语的容量。它不发散,才具备内核。若没有内核,则只是一个概念。在日常生活之中,这概念很容易被退化成一种功利性的心理需求,一个用以把玩的工具。功能有很多,例如谈资,流言,炫耀,是非,种种。
因觉得它的存在是端然的,并且严肃,一拿出去说,它就有了嫌疑。
真实的感情是浑然天成的,单纯的,自然并且简单。
篇二:《掌心里的橘》
文/查一路
去医院探望熟人。
轻声几句问候和祝福,让病中的人获得的慰藉却不少。旁边病床,躺着位老先生,或许是听觉的原因,一直在大声地嚷嚷。
他在说一件事。
床边是一位老太太,轻手轻脚,低眉顺目,可能在一起生活多年的缘故,似乎对老先生的嚷嚷,习以为常。
听了一会儿,老先生是在说有关橘子的事。老先生要吃橘子,看起来,他是个急性子,等得不耐烦,不由得责备起来:“人老啦,真不中用,你看这老太婆,让她拿个橘子,她一直放在手心里,足有五分钟了,动作这么慢!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老太太轻声地解释:“不是慢哦,也不是把橘子忘在手心哦,你还不知道自己的毛病?”
两个人,声音一高一低地对着话。
明白了。原来,老先生患有严重的气管炎,一到天冷,容易咳嗽,尤其吃生冷的食物,更容易咳嗽,可是,他爱吃橘子;老太太把橘子握在掌心,是想让掌心的温度,将橘子焐热。每到冬天吃橘子,老太太总会把橘子握在掌心焐上五分钟,再递给老先生。
妻子夸老太太真有慧心。而我想,相濡以沫几十年,爱到深处,不经意间总有温馨的细节在潜意识中流露出来。这种事,可能还有很多。只是在冗繁的生活中,这些细节像金子埋在沙堆里,秘而不宣而已。
篇三:《巧移巨石息水患》
文/赵元波
北宋仁宗时期,有一年夏天,陕西境内山洪爆发,湍急的洪水携带着一块巨石顺流而下,巨石落到山涧里,把河道给阻塞了,一时间洪水四处泛滥,所到之处冲毁房舍,淹没农田,成了一片泽国,给当地的老百姓造成巨大损失。这块石头太大了,就像一间房子一样横在河道上,仅凭人的力气,根本无法让石头挪个窝儿。州县的官员们望石兴叹,抓耳挠腮,却总也想不出一个可以移动巨石的行之有效又具操作性的良策。
当时的县令雷简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经过一段时间地仔细观察,他让人在巨石的下方挖坑,坑的大小和巨石一般,随后在巨石上打坝堵住洪水,等洪水蓄积到一定量的时候,挖开水坝放水,随着湍急的水流的带动,巨石一下子就翻转到坑里,像这样不断地挖坑,蓄水,放水,巨石一点点地挪动了位置,不再堵塞在河道里,水患也就慢慢地平息了。
不必直接对一时难以逾越的目标动手硬碰硬,可以采用迂回的方式行事,照样可以到达目的。
篇四:《入山又恐别倾城》
文/孙惟微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军在缅甸被日本人围困,国民党政府从云南派兵解救。
事后,出于答谢,英国给出两个选择,一是归还唐摹本《女史箴图》,二是赠予潜艇。
国民党自然选择后者。如今,潜艇早已退休,《女史箴图》价值节节攀升,让很多人扼腕叹息。
再如,奖励澳门三日游,或者现金3000元。所有在两者之间选择其一的获奖者,相当多的人会犹豫不决,选择之后,也会后悔当初没有接受另外一个选择。
无论是作为奖励,还是要赠予对方礼物,最好不要让接受奖励或礼物的人,在多项奖励或礼物中进行选择。
正如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一首诗: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如果处于二选一,或者多选一的奖励当中,你是什么样的心情?答案是,很多人有一种“我放弃另外一种选择”的感觉,为此患得患失,十分不痛快。
篇五:《你也同样渺小》
文/徐宏丽
父亲有一位朋友,是知名画家。几乎每次去他家,总能遇上青年画家登门求教,他也总是耐心给人看画指点,常常一耽搁就是大半天。对于有潜力的青年画家,他还热心地向媒体推荐,更是消耗了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知道他的时间很宝贵,而提携后辈完全是尽义务,就忍不住问他:“伯父,您何必呢?您随便画一幅画就是几千或上万元钱,多画点画多好,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不知名的人身上?”
他笑了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40年前,有一个青年拿了自己的画作到城市,想请一位自己敬仰的画家指点一下。那画家看这青年是个无名小卒,连画轴都没让青年打开,就说自己有事,下了逐客令。青年走到门口,转过身说了一句话:‘老师,您现在站在山顶,往下看我这个无名小卒,把我看得很渺小;但您也应该知道,我在山下往上看您,您也同样很渺小!’说完,青年转身而去。因为这件事,青年后来发奋努力,总算有了一点小名气。但他时刻记得那一次冷遇,时刻提醒自己,一个人的形象是否高大,并不在于他所处的位置,而在于他的人格、胸襟和修养——你猜对了,当年的那个年轻人就是我。”
最后,父亲的朋友画了一幅画送给我,我把它挂在书房里。那幅画上有一座山峰,山顶有一个人往下看,山下有一个人往上看,两个人果然大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