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记得,在十月,落过一场雪。
那日,我拉开厚厚的窗帘,是很轻很轻的样子,因为我怕惊扰了一阳台的花儿。然,刹那间,我就被铺天盖地的雪错愕,它们落得那么慌忙,那么迫不及待,像是要把冬天横冲直撞地带来,我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看阳台的花儿,较之于夏天更鲜衣怒马,绿的叶红的花,嫣然一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以至于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也活在四季如春的假象里。
我推开窗子,寒风顺势就扑面而来,矮牵牛招摇的花朵顿时被吹得摇摇摆摆,我想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凛冽吓坏了吧?
我要去看看,去外面看看。
我看到大地将雪紧紧捂在胸口,它要用它的体温去融化,果然,地上已经全是水。枝梢上有零零星星的残红,它们以一种被入侵者强烈的排斥与抗拒的心理,借着风狠狠将雪抖落下去,那些凌乱的叶片也在做着殊死搏斗。
即使残存,那也是幽居在秋天的美。
秋天,不愿就此离去。就像我们从来都不舍得与身体里各种各样的自己挥手道别。
只是,秋不去,冬天怎么来?
回老家途经一处,两排经年的老柳树,很粗的样子,树身早被岁月挤压得皱皱巴巴,柳条丰茂,葱笼得很不像话。远远看去,满树的金黄醉酒狂歌似地要把天都遮住。在这样的天空与树之间,在这样清晰的繁华与端然之间,你会嗅到一种浓郁的油彩的味道,它就是大自然一幅美得要命的油画。
那时,任谁都会臣服,甘愿流连在秋日。
可是一个星期后,还是那条路,那些树,同样还是我和他。而当我目光触及之时,已是惊心动魄的萧瑟。
满树的黄叶像是一夜之间就为秋日做了殉葬,被裸露的田野没了那些闹嚷嚷的生命,独自抱着枯干的桔杆在寒风里怅然。北方的冬天,就这么一步步走来了。
原来,有些事,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尽管你那么拼命地争取过。
那好吧!
秋天,再见!
与秋天说一声再见,也与那些在秋日曾苦苦纠缠过的不好的自己说再见。人不可能一直带着琐碎而陈旧的自己上路,该抛下的,就抛下吧。或者,像落叶一样,零落成泥,在深冬里沉默,继而沉淀。
想来,这也是我越发喜欢了北方的冬天的原因吧?好个苍茫茫的天地,适时给人生留白,在极至的荒芜里参悟,安静地接受生命强加的种种。
其实,所有的凋落,不过是短暂的。
所谓的掩尽繁华,只为来年再一次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