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短松冈。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如水的月华一如往常,漠漠的照着松冈,洒落一地斑驳的影,冰冷的心,随影碎了一地。
凄凉的风在暗夜里穿行,冷冷的,咽呜游离于耳际。阵阵风声,惊落枯枝上的残叶黄了满地。叶落谁收,在这凄清的,渺无人烟的孤冢地。
寒露不堪风起,独自在夜里哭泣,清亮的泪痕落满了苍苔,沾湿夜的眼,无人来试去。
孤寂的魂,想要乘风寻你而去,却发现,终是无力摆脱人鬼殊途的无奈,那深沟浅壑的万丈红尘,已没有了我的安身之所。这锥心的痛啊,君可知晓?十年相伴,十年别离,想念你的歌谣,在心里来来回回,被唱到千千遍,再也无法忘记。
曾经有你相依的日子和相濡以沫的深情,已如一支清远的笛,随风散去。如今,有润之与你相伴,已然是让我心安,不再担心天寒时无人替你添衣,不再牵挂你伏案疾书到夜深,无人帮你砚墨,无人替你温热渐渐冷却的酒,无人为你点燃欲熄灭的烛。
我只要,你刻在碑文上的“妇从汝于艰难,不可忘也”的患难真情,便已足够。你我琴瑟调和、同甘共苦的昔日,在荒芜的坟地,夜夜温暖我漫长的孤寂。握住一缕风,仿佛就是握住你我前世的盟约和誓言。剪一段月光裹住心伤,温暖我支离破碎的期许。
虽然在有些个,因落泪而想起你的夜里,我,是那样的孤苦无依。
你,还是往日的模样么?是否依然是那样的豪放不拘,是否依旧是那样的洒脱飘逸、卓然不群?抑或,十年的风风雨雨,已是让你尘满面,鬓如霜?
昨夜,你又入我梦里。这天,是正月二十日,对么?年届不惑的你,是真的老了,满是风霜的脸上,不再有往日的率性不羁,多了一份看破世事的炎凉与淡然。风正急,我的心,已是碎落如雨,因你。
你眼底的深情,依然如从前,我在你的眼神中醉去。十年的孤寂,在这一刻,一去千里,相顾无言,泪落满襟,心,却已是融化如蜜。哪怕再过百年、千年,我也情愿为你而孤寂,为你而长眠不醒。终于知道,我在你的心上,从来不曾远离。
原来,我梦见你的那夜,你也梦见了我。此后,你为我写下了可以撼天动地的《江城子》,这首词如一把利剑,穿透了我的心: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教我如何来忘记你?你本是豪迈地高唱着“大江东去,浪淘尽”,“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东坡啊;你本是披荆斩棘,为民请命的子瞻啊,我是如何得幸,让你将我藏在心?藏在你心底深处,心底深处那个最为柔软且不可碰触的角落里?
教我如何来忘记你?十年生死两茫茫,这字字浸着血泪的恸哭之声,伴我长眠地下,无处,诉离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