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感悟 · 2022年12月16日 0

在庸常的生活中,做个享乐主义者

  一直喜欢一句诗:

  有约不来过夜半,

  敲棋子落灯花。

  有道是“最难风雨故人来”,朋友的失约让诗人略显沮丧,但这随即便被他的闲情逸致所冲散。聚会下棋本是消磨时光,没什么功利与目的,来与不来本就无碍。于是,他开始闲敲棋子,自己玩味起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自在怡然。

  这种“闲”字当头的处世态度与生活方式,实在令人敬佩。

  其实,宋朝诗词里有很多关于“闲”的诗句,表现出宋人对生活纤细入微的体验与开掘,愈简愈美,愈淡愈真。内心里生出喜乐与趣味,才会“画屏闲展吴山翠”,而内心通透圆润,才会“宝帘闲挂小银钩”。

  这样看来,闲敲棋子,敲出的是一份超然与平和。

  想来现实生活中的“闲”,多是忙里偷闲。是否能化为澄澈或隽永,只在一念之间。

  《闲情记趣》里也有一段很喜欢的情节:“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这里记叙的是作者沈复和妻子芸娘的日常生活,将茶叶放在荷花心以泉水烹,虽没有《红楼梦》里妙玉的文雅别致,却是在生活中随手可得的小乐趣。平凡而和谐,则家长里短,亦是绮丽流光。

  庆山在新书里有句话:若能在万事小物中得到诸般乐趣,又何必再远游呢。走得再远,也走不出彼此的这份天长日久。

  北京小暑过后,异常炎热,对于我这个在海边避暑小城长大的人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那周末去郊区山里吧,看山看水看星星。”他说。

  就这样,周六他真的带我开了一路车到了山脚下,傍晚坐在小凳上吹着小凉风吃着烧烤,别提多惬意舒心。第二天,我们一早就进山,一路上层峦叠嶂,鸟语花香。

  正应了那句“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幽幽树林,山鸟时鸣深涧,清泉石上流。让人不禁感叹:不出来走走,真的体会不到大自然的乐趣。

  感谢炎热的天气,让我们可以发现另一处清凉的天地。

  回想留学的那几年,美东都遭遇了暴雪,可有一次,我抱着一堆资料来到图书馆后,邮箱里突然收到了学校群发的一封邮件,大意如下:今天下雪封校一天,临时举行堆雪人大赛,奖金300刀美金,在保证个人安全的情况下,请出门享受下雪的乐趣吧!

  那一刻,我才想到学校“Study Hard,Play Hard”(努力学习,尽情嬉戏)的校训是多么动人。我和其他人几乎是同时放下手中的书本,回家穿好衣服出门玩雪。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几个工科生居然在草坪上还原出了城堡式的活动中心,那精致又宏大的雪中城堡,在冬日和煦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闪闪发光,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下午我们竞相在游园赏雪拍照,虽然天气寒冷,却是兴奋异常。

  有时候,恶劣的天气带来的并不全是负面消息,以一颗玩味的心去对待,往往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

  还有一次,下午本来约好和几个朋友去山上野餐。清新的桌布已铺好正准备摆食物开启饮料时,突降大雨,我们赶忙开始收拾,四个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了最近的一座教学楼里避雨。

  大约过了半小时,雨停了。不过草地太湿,继续回去野餐已不太现实。这时,一个朋友提议:“眼看天快黑了,山上刚下完雨,空气也湿润,说不定会有萤火虫!”

  一听萤火虫,我和另一个女生一下子开心起来,完全忘了刚才的一场狼狈。

  就这样,我们约好先下山各自拿相机和设备,再一起上山拍萤火虫。那个傍晚,我们看到了绚丽的晚霞和火烧云,萤火虫易发现但不易捕捉,我们两两一组,边打着手电筒吸引边用相机拍照,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我们却越玩越进入状态。

  突然,我们察觉到远处有车辆越来越近,还闪着红光。待到近处一看,是一辆校警的车,他们在山上巡逻发现了我们,便特意上来询问,我笑着把相机里的成果给他们看,其中一个叔叔还夸奖我们拍得好。

  本是一次没有实现的野餐,却转化成了一场流萤飞舞的精彩。

  那天,偶然听到一首很好听的歌,歌里有句短诗,听一遍就记住了:

  庭前花木满,院外小径芳。

  四时常相往,晴日共剪窗。

  第一感觉,这就是爷爷奶奶生活的写照。

  听奶奶说他们前不久在门前的小院子里找人栽了两棵紫薇树,一棵是她,一棵是爷爷。现在爷爷树上的花骨朵多些,但她的树型耐看,听着听着,我突然很感动。头发花白之时,至少依然有人陪你看门前亭亭如盖与满树花开。

  其实,珍贵的东西一直都在,从未远离。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找个能与你一起玩味与欣赏的人,生活才会有乐趣。

  这样看来,闲敲棋子落灯花,并不是明月清风在前,鲜花美酒在侧时你懂得利用与欣赏,而是,当现实看上去不那么完美的时候,你是否依然有颗玩味与欣赏的心,化劣势为优势,尽情活出自己的生趣。

  就像张岱,明明是富贵公子,却称自己“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为死老魅也已矣”。下雪了,就去湖心亭看雪,友人没来,就自己赏完景安然归去,依然心存欣喜。就这样,他将自己的小品文侍弄到风华绝代,耐寂寞而不热衷,处繁华而不没落。

  也像《记承天寺夜游》中所说,“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

  至于到底有没有趣,多为外人的评价,不足为据。只要对自己而言,深得其趣足矣。

  所以,在庸常的生活中,做个力所能及的享乐主义者,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