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随笔 · 2022年11月2日 0

生活的笛音

  上班总要路过少年宫,一日,突然听见从竹孔里飘出的笛声,内心顿时染上些许忧愁;那声音简直太像了,几乎和我少年时期听到的如出一辙,曲子就是《少年壮志不言愁》。我仿佛看见启良,俊朗地挺在一棵树下,颀长的身材,韵味十足。

  童年的乡下,我们几乎就是一群野孩子,特别是在下课或者放假后,整天让父母跟着发愁。那时我们大都不识乐谱,竹笛也仅仅是个玩耍,但启良是个天才,只要听过一遍,他就能十分准确捕捉出音符。我们一致公认他有音乐天赋,可惜就是生错了地方,在实用主义盛行的农村,没有家长会愿意培养一个音乐家。

  农村的结婚普遍要早,启良和哥哥年纪相仿,在哥哥结婚一年后,在启良娘的四处窜动下,一个精瘦的女人领进了家门。我一直搞不清楚,新娘的脸上为啥没有笑意,后来我才听说,他们是换亲,他的兄弟娶了启良的妹妹。

  结了婚的启良仍然偶尔吹笛,那时候我才十多岁,吃饭后总喜欢到树下聆听,有时候捧着个饭碗也去听,只是总感觉有点悲伤。启良是一个传统的男人,农村的生活也简单,虽然每天粗茶淡饭。磕磕碰碰的婚后日子,从笑声到巴掌,时间过的不紧不慢。

  启良的女人很能哭,我想用晴天霹雳来形容,几乎要响彻云霄了;巴掌落下,先是呼天抢地,然后嗓门扯开,接着泪水像雨点般密集,等到启良手足无措了,她还有再哭着向看热闹的邻人倾诉。我是不怎么喜欢她的,几乎每次吵架都是因为她的娘家,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大动干戈,而且说话拿腔拿调,做事斤斤计较,难怪启良要打她。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笛声响起,启良去哪儿呢?娘说他出去打工了,就是跟着村里的人,去城市里盖楼房去了。有次我去他家,看到竹笛上落了一层的灰。我有点难过,用手擦拭干净后,嘴轻轻凑上去,一气灌入,于是,哀婉的音乐,在心底里升起,我仿佛看见了启良在侍笛。

  每当农忙时,启良才回来。盛夏,晚风摇曳,乡人在院里支上桌子,边纳凉边吃晚饭。这个时候,启良女人笑得特别欢腾,一直辐射到四面八方。饭后我蹿过去听笛,趁机瞥到了他长满老茧的双手,嶙峋地吓人。声音也不如先前那么好听,像有无数的哀愁,从五脏六腑一起涌入到笛孔。

  后来我在外地求学,每次回家,总希望能听到那旖旎的笛声。

  从母亲的嘴里,我知道启良做了很多行当,有了两个孩子后,生活的压力更大了,启良说,只有能赚钱他什么都敢干。倒是现在两口子不再像先前那样怒目争吵了,他为了生活,平添了许多白发,她的女人天天给他鸡蛋吃,很是心疼他。

  启良现在也不吹笛子了,话也不多,只知道埋头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