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的姿态和模样,是西双版纳赋予的啊,所以,我永远不会停止奔走和前行。
我肌体的色彩和元素,是北回归线开出的祖传秘方啊,所以,傣族人黝黑健壮的脊梁,始终都高耸着一颗太阳般的头颅。
不需别人飞沫四溅地为我解说我降临世间时的丑陋状态或者乖巧的样子,我最清楚自己是一袭松涛引领着挣脱娘胎的,那是一缕不知天高地厚的啼哭声,是那么地具有元谋祖先一脉相承的豪放不羁的性格特征啊!
紧握着的小拳头,山峰般举过半空拦截居高临下的山鹰,用动作与鹰对话。从小就想飞翔,用翅膀抵达一种翘盼中的高度。
在火塘边蹬踢着双腿,又何止只像简简单单随风摇曳的凤尾竹,婆娑得过于柔姿浪漫、诗情画意?那可是健走如劲风,跳跃如电闪的岸边野猴呵,与生俱来就是一个希翼中的行走高手!
当拍岸的江水打湿我幻想的羽毛时,我在阿爸酒气和旱烟气味的亲吻中,学会挺立着胸脯并踩出踉踉跄跄的第一行人生足印。同时,学会聆听并回应版纳原始热带森林里野猴们煽情的呼唤。
闪烁着雪山雄性的光芒,在高原涛声轰鸣昼夜奔走的三江兄弟中,流经版纳的澜沧江上有可敬的兄长金沙江,下有可爱的胞弟大怒江,在高原并列着迈步,强劲地横越云岭,把动感的流淌挥舞成高原诱人且耐读的彩飘,与涌动的白云和搏击的鹰翅相映成趣,编织成大自然无与伦比的画卷,鼓励好奇的目光永不言倦地探寻。
三江并流的彩云之南红土高原呵!
当我及更多的同胞用感性的双眼和理性的思考,感受三江飞腾的浪花袭过耳畔的巨响,那是元谋祖先不朽的甜美歌吟,还是巍峨高原弹指之间妙曼的绝唱?
我在岸边傣寨出生,在澜沧江的江水中泡大,当江水呈现怒气冲冲的洪峰,给一个暂时还不能戴稳戴正傣族人的竹编大帽子的时候,水中翻来倒去的小黑点,不过是一朵无所归依的浮萍。在洪峰于季节的挑挑拣拣中青碧柔顺下来的时候,从漩涡里拔节出一枝铁杆样的身躯和一面礁石般的胸脯。此时,我已经长成一个称职得几乎让周围同龄的姑娘都羡慕垂青的傣族人了。
我终于长大成人了。
生在版纳森林里,长在澜沧江水中。
傣族姑娘就是这么诞生的,我既是这种生长的过程的正式范本,更是这个范本的一个韧性的延续。
为了照顾妈妈,为了把机会让给同样热爱傣族舞蹈的弟弟安心去北京学习发展,我虽不能与前辈刀美兰和杨丽萍她们那样飞出西双版纳了,但我在与澜沧江相伴的这些年月,我时时都能够从自己的脉管里,倾听到家乡涌动奔啸的四季不朽的澜沧江的涛声。我应该比刀美兰和杨丽萍她们更幸运!
涛声拥簇并激励着我。
涛声塑造并支撑着我。
涛声没有远去。
涛声不会远去。
涛声,在西双版纳无怨无悔地回荡。
涛声,在我体内自觉自愿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