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张父母的合影照片。照片上背朝窗户、坐在床边的父母精神焕发、笑容可掬。窗台上一盆绿意盎然的”万年青”焕发出勃勃生机。这是孩子过三岁生日时,对摄影自命不凡的我特意为两位老人照的“得意”之作。然而当我猛然发现照片上老父亲那只饱经风霜、赫然醒目的残手时,痛苦的回忆禁不住浮现在我的眼前……
一九九三年冬天的气候格外冷,在简易平房住了数十年,饱尝了楼雨、房裂、没暖气而且经常停电、断水之苦的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分到了一套三十平米的楼房。我哼着小曲、乐不可支地约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对新房进行了彻底地粉刷,一家人盼望着早日乔迁新居。然而这几天的天气像是成心跟我作对似的总是眉头紧锁,漫天飞舞的大雪把我即将般出的贫民窟内弄的小雨滴答。我们家不得不脸盆、面盆、洗菜盆齐上阵去迎接天上飞来的不属之客。连日来叮叮当当的噪声伴随着两岁娇儿因寒冷而发出的凄厉哭声,把我分房的喜悦洗劫一空,于是做出了使我追悔终生的决定——雪地搬家。
久违的晨曦步履艰难地突破了阴霾地重重围困,终于露出了羞红的脸庞,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到新房后先把床就位,然后把所有包袱和被褥放到床上。”双腿关节因严重骨质增生、常年戴护膝的老父亲左右摇晃着,很吃力地把一个大包袱放到车上,在我耳畔叮咛。
“爸,你腿不得劲就别操心了,”我瞥着忙碌得人们:“你看来了十几个年轻人哩,不用你搬!”
“把车送走了我就走。”老人稍微喘了口气,又进屋扛了个包袱……
“车顶得上去几个人扶着家具!”老爷子望着已经满载的东风车,吆喝着。
“嘟!”随着一阵轰鸣,东风车缓缓移动着,猛然向左侧急速后滑,陷进了足有八十公分的杨树坑里。
“一、二、三”众人整齐地喊着的号子。东风车终于往前挪了一大截,眼看着要出树坑了,万没料想可恶的东风车猛然急速下滑重重地装在了碗口粗的杨树干上。
“啊!”我寻声望去,只见父亲右手的中指被死死地挤在杨树上,霎时间血流如注……
医院急诊室,白衣天使在一阵紧张地忙碌着。
“亏了伤了自家人,要换别人受伤可就麻烦啦。”正在输液的父亲语气平淡地对我说:“别为我冷淡了帮忙地朋友,有你妈在这招呼,你走吧。”
凝视着右手中指截了一公分、手指上缠满胶布的父亲,我心如刀绞……
寒冷而烦恼的冬季终于过去,在暖风中摇曳的终于柳枝绽开了嫩黄的笑脸。
“过几天孩子过生日,你有啥打算?”我喝了口浓茶,笑着问正在织毛衣的妻。
“生日蛋糕不买!”妻放慢了织毛衣的速度:“做些好吃的,把咱爸妈请来吃顿饭也挺好。”
我点头赞同。
孩子的生日过的很简朴、热闹。残席撤下后父亲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二百元:“也没给宝贝孙子买东西,这点钱……”
“不要!”妻果断地把钱硬塞进老人地上衣口袋里:“你每月就那么三、四百块钱,别摆阔了。”
执拗不过妻的父亲嘴里嘟囔着,虎着脸嫌不给他面子。
“来照张像!”为了打破僵局,我举起了照相机,对准了并排坐在床上的父母。
“咔叭!”随着快门的声响,父母笑容可掬的面容定格了。
照片很快洗出来了。我兴冲冲地仔细端详。
“怎么搞的?”我呆呆地盯着父母那张合影。
“照的挺好的呀。”妻望着照片上容光焕发的父母,感到莫名其妙。
“你看!”我指着照片上父亲的残缺的右手中指:“早知如此,镜头往上抬一点多好。”
“哦,看着是有些堵心。”妻若有所思。
二零零九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迟,天冷,风大。年届七十三的老父亲随着随着春天的来临灾难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