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年前,我中专毕业,来到城郊的一家工厂。我拎着一只帆布包,里面有日常用品。袋里揣着我母亲给我的30块钱,除此,我一无所有。
我的工资是194元,我的生活比学校里更苦。我每天吃的菜是一元钱一份的豆腐,很难吃。
与我同岗位的同事,都是城里人,他们在城里有房,父母都是工人,他们衣着光鲜,他们谈笑风生。
我很自卑。
工厂里有许多光棍,城里的同事笑话我,像你这样农村来的孩子,以后肯定要打光棍的。一位保养极好的阿姨安慰我:“小伙子,慌什么,这附近村子里有许多姑娘,到时给你介绍一个,你可以住到她家里,上下班都方便,而且有田地,不用再吃食堂饭了。”
我听了,更加自卑。
说起来很惭愧,我读书的梦想,就是进城,就是娶一个城里的女孩而已。
但那个时候,这个梦想被砸得粉碎。当年,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进一次城,看看城里的花花世界。
有一个冬天雨夜,我没有带伞,我被冬雨逼进了一幢楼下,那双几十元钱的破皮鞋开始漏水,我冻得瑟瑟发抖,楼里有个中年人出来,看到了我,斥责我:“为什么呆在这里!”
我跑向另一个躲雨点,看着那些嘻嘻哈哈走过的年轻人,我悲从心来。
我清楚记得,那个冬夜,我泪流满面。
我很努力,我知道如果没有努力,我将会一无所有。我发疯似的工作,发疯似的写作,发疯似的干着一切可以改变自己境遇的工作。因为勤恳,我被公司赏识,成为一家大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因为我文字能力强,我被一家媒体录用;因为我积沙成塔的赚钱方法,我在城里购起了房,有了家。
现在,那家工厂一半左右的人,成了失业人员。我看到过我的同事,在劳动力市场汗流浃背找工作的情形,他们找到我,让我帮帮他们找一份维持生计的工作……还有那个阿姨,在市场时摆了一个摊位,每天为几毛钱的生意与客人争得面红耳赤。
我无法为自己得意,我很悲伤。
我其实就像候鸟,对季节的变化十分敏感,当感受到环境不适生存时,就会千方百计寻找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于是,我开始努力地飞。我就像一只凡常的燕子,一直向南,向南,飞越茫茫的大海,只是为了远方好个温暖的家园。
动物学家说,动物之所以能够长途飞行,主要出于一种简单的生存本能,即使在飞行中死去,它们也不会放弃努力。
我又何尝不是。
人生太苦,一份好的日子,需要太多的付出和奋斗。现在,我不再为生计而忧心忡忡,我在城里有房,有爱人,有孩子,我再也不会带着崇拜的目光看待这个城市,但是,我仍是一只敏感的候鸟,为了自己的梦想,我还在努力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