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随笔 · 2023年3月8日 0

合上济慈,翻开雪莱

恍恍惚惚,如同隔世。倦怠的心,正在褪尽最后一层艳丽,只剩下舞蹈的紫,孤零零地在风中飘荡,犹如生老病死的叶子,诞生时没有喊叫,死去时没有挣扎。

心在秋天,所以心疼紫色,那忧郁的被霜侵袭过的紫色,时时翻开我的心事。

秋天的玻璃,透明如无。一个呼吸,让它浸染朦胧。我的爱,被它照出来,湿漉漉,等着阳光来烘干。

我的爱还能烘干吗?秋天的艳阳高照,我却躲在背面,任心底生满回忆的青苔。

支离破碎的记忆,慢慢织成一幕诀别的悲剧:爱,向生活低了头。

秋天的花朵,嘲弄似的,向我这个低头的人炫耀她们的烂漫。她们似乎知道自己注定要颓败,所以开得肆无忌惮,恬不知耻。

我的诀别,不像云朵,从挥动的衣袖中缓缓飘走,那是诗意的诀别;不像葡萄,鼓胀着欲破的身体,被人摘取,那是喜悦的诀别;不像叶子,从树枝上掉落,投入土地的怀抱,那是幸福的诀别。

我在秋天里的诀别,是不堪回想的哀伤。

犹似这紫色,是凝固的音乐,是被压住翅膀的蝴蝶,是突然断掉的弦。

紫色,让我想起一个英年早逝的诗人――济慈。

如果说雪莱是春天里歌唱的云雀,那么济慈就是秋天里舞蹈的叶子。少年时便已成为孤儿的济慈,这紫色的秋天的叶子孤零零地在那里舞蹈,妄图煽动出一点火焰,暖他那颗忧伤的心。

在英国的大诗人中,几乎没有一个人比济慈的出身更为卑微。他短短的一生,似乎都是紫色。而那紫色中弥足珍贵的那一丁点绚烂,来自于他至死不渝的恋人——芬妮·布朗。他在给芬妮的信中写道:我在一个农民的小屋中,对着一个很方便的窗户坐下,举目远望,只见美丽的山峦和茫茫的大海相映成趣,并入眼帘,真可谓良辰美景啊。如果不是回想自身的一种压迫感,那么,我看书、遨游在这美丽的海岸上,享受着上述的快乐,不知我会怎样富有坚韧不拔的精神呢!我从来没有像这样欢乐过。死亡和疾病包围着我,把我的时间耗费了,现在这样的烦恼虽然没有压迫我,但另一种痛苦又来骚扰,以至我无法忍受——这也是你必须承认的。我的心上人,问一问你自己,你这样羁绊着,这样破坏着我的自由,这是不是十分残酷?如果你愿意在一封信中承认这一点,请立即写信给我,并请力所能及地安慰我。

你的信必须情感丰富,就像吃鸦片烟一样,能让我沉醉——你要用甜蜜的语言,并且要向它们亲吻,以便让我的嘴唇发现你的嘴唇的痕迹。

至于我吗,真不知道该怎样向一个美丽的人儿表示我的热忱。我用一个光辉的字,不过只是光辉;用一个美丽的字,只不过是美丽罢了。我真愿意我们能够变成翩然双飞的蝴蝶,哪怕只是在夏季生存三天也就够了——我在这三天中所得到的快乐当比平常五十年间所获得的快乐要多得多……

他们在那短短的美好时光里互相传递着爱的“鸦片烟”,直到济慈那封最后的信。最后的信是这样的:“芬妮,我的天使……我将尽力安心养病,就像我以整个身心爱你一样……我决不会……跟你诀别。”然而,不到半年时光,年仅二十五岁的济慈,这棵“用露珠培育出来的鲜花”(雪莱语),却长眠于罗马,而他对芬妮的爱情,却似银河中的星星一样,永世长存。

最近看到一篇文章说,紫色是最容易褪色的,因此日本人结婚绝对不穿紫色的衣服,甚至包装礼物也不用紫色,以预示不能天长地久。没想到它竟然像咒语一样在一些人的世界里应验了,一个人可以消失得那么快, 消失的痕迹就像窗台上那盆忽然枯萎了的紫菊花,连残余的花香都被风撕碎了。

芬妮是幸运的女子,得到了济慈的爱。济慈曾经说过:“我见过一些女子,她们真诚地希望嫁给一首诗歌,却得到一部小说作为答案。”济慈永远不会是小说,他永远都是芬妮心中的诗歌。

忧郁会使人歌唱,悲伤会使人舞蹈。就像这秋天,灿烂的阳光被收割,温暖也被大雁们齐心协力运到了南方,可是剩下的紫色,仍然在风里生生不息地舞蹈。它让人相信,在即将到来的冬天里,只要你把炉火点燃,不停不停地往里面扔着柴火,就可以温暖自己,守住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心灵的童话。

济慈是我心灵上的一片紫,但毕竟不是我的榜样。人会失去一些东西,也会找回一些物件。不必非要顺着脚印往回走,要知道,前面的纸更洁白。秋天要过去了,还是合上济慈,翻开雪莱吧——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