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远离天空/因为天空上挂满虚荣的服饰
它贴近水面/因为水面上静得没有一丝欲念
因为嫁给了水/蜻蜓的幸福薄得透明
这是双写过的一首关于蜻蜓的诗歌,她喜欢蜻蜓,并且认为自己就是那样一只蜻蜓,贫穷且快乐地做着自己的梦。
一切都仿佛是预言一般,双的爱情果真如那只蜻蜓一样:嫁给了水一样的贫穷。
大三的时候,临放寒假的前一天,班里的同学们一起聚会,大家你50,他100地“凑份子”,要去大酒店潇洒一番。双和曾予是班里家境最不好的两个在同学眼里很“另类”的家伙,自然又找了不同的借口逃离了。校园里冷冷清清,只有他们两个人漫无目的地从东到西,再从南到北地走,那天格外地冷,曾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对青说:“求爱情来帮帮忙吧,让它来暖暖我们。”这算是求爱吗?双笑着,用一朵灿烂的红晕应了他的心。本来她就一直在偷偷地喜欢他,喜欢他四溢横流的才华,喜欢他写的优美的诗歌,从而忽略了他的贫穷,一直在心底等着他来表白呢。没想到,这表白来得这么突然,幸福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击中她,让她有些晕眩。
有了爱情,真的就不冷了,天上飘来的雪片在情人眼里就是御寒的棉花。那天,他们反反复复的脚印在操场上织出了爱情的样子。
大学刚毕业,彼此都还没有找到工作,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要组成家庭。双方的父母都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因为都是穷怕了,都希望找到家境好一些的人家,为他们贫穷的生命换点富贵的血液。
他们执拗得很,不顾家人的劝阻,毅然决绝地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镇,开始了他们艰苦又幸福的婚姻。
怀孕的时候,双特别想吃肉,而曾予口袋里的钱只够买米的。曾予闷闷的呆了一个上午,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的家离山很近,山上那些飞着的鸟不也是肉嘛!他就作了一个“弹弓子”,拣了满口袋的石子上山了。结果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时间,终于打到了一只和麻雀一般大小的鸟,双却编了个笼子把它养起来,当她坐在那笼子边上,看那长着蓝色羽毛的小鸟不停地抖动着身子,哀叫着,双便开始心疼它,待它的伤好了以后,就把它放掉了。
因为营养供不上,她的奶水不足,孩子吃不饱,整夜地哭闹。双就把坛子里的荤油舀出来一些,倒上开水,捏着鼻子灌下去,只为了孩子有奶吃。
临近年关,街坊邻居都在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地张罗着过年,而他们炕角的纸壳下面只有10块钱,那已经是他们的全部“周转资金”了。双封紧门户,拒绝窗外的许多诱惑,甚至装作闻不到别人家飘来的肉香。她在等,等年夜,等这一年的最后一顿饭。终于是年三十了,终于街头不再吵闹熙攘了,双带上她的10块钱,带上攒了许久的买的欲望走出家门,一块钱一大堆的根梢都烂了的芹菜,两块钱一堆的有些微冻伤的西红柿,一块钱做了来回的路费,走过家附近的小店时还买了一张3毛钱的红纸,比起躲进家门吃些好的,双说他们更需要大红的、喜气的春联。加上元旦时妈妈送来的他们没有舍得吃的一只小鸡,他们也可以过一个有肉有饺子有喜庆的年夜了。夫妻俩在厨房里喜滋滋地忙活着,张罗出了四道菜。双用鸡皮加芹菜包饺子说勤(芹)劳是生活的皮,有它就有温暖和希望;曾予把西红柿切成小块,洒上双生女儿时剩下的一点红糖,说它是甜蜜的爱情;双管烧鸡肉和土豆块叫堆积金银;曾予管呛芹菜和土豆丝叫一世姻缘。他们买了一瓶白酒,在午夜最绚烂的时候,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他们微微地醉了。这些苦日子并没有让他们为选择彼此而后悔,反而更加相濡以沫。他们在大红的纸上写下各自的对联:“庭院深深深藏琴棋书画诗酒花”,“红尘漫漫漫数柴米油盐酱醋茶”,横批是“如意人家”。
好一个让人心酸的如意人家。
“贫穷,但听着风声也是好的。”这是双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她知道,她生命中的风声就是她的爱情,就是曾予那些才华横溢的文字,那是她唯一值得炫耀的财富。
曾予夜以继日地经营着他的文字,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他那握笔的手,冻成了“馒头”。终于,在那个最冷的日子里,他领到了他的第一笔稿费,650元。他给双买了一只老母鸡,守着她,一口一口地喂她鸡汤。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发不可收拾。那么多的苦都没让双掉过一滴眼泪,但这浅浅的幸福,却让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后来他们都找到了合适的工作,生活才慢慢有了起色。
双那么深地爱着曾予写的文字,并沉迷于他营造的浪漫氛围。曾予常常心疼地对她说,我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让你跟着受了那么多苦,你一点都不委屈吗?她说不,哪怕你穷得只有水,那我也要做那只嫁给水的蜻蜓。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金碧辉煌的,贫民的家徒四壁的爱情更让人动容。白色的栅栏围起来,粉红色的窗帘垂下来,一对相爱的人住进里面把火点起来,就照亮了婚姻,温暖了家。
蜻蜓不去广阔的天空,不去芳香的花朵中间,而是流连驻足于她清贫的水上,用她的水梳洗自己的命运。双知道,这一辈子,自己注定了是一只蜻蜓。一只嫁给了水的蜻蜓。
嫁给水的蜻蜓,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到自己的快乐和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