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随笔 · 2023年3月22日 0

蚊子喜欢溜墙根

小时候,有一年夏天的雨水格外多,水涨船高,蚊子便也跟着肆虐横行起来。不管把窗户遮得怎样严严实实,都挡不住它们钻进来。打死了这只,还有那只,它们就像是永远打不死的诡异的精灵,让人厌恶又恐惧。比起蚊子来,就连最肮脏的苍蝇也变得可爱了。

它们总是在你睡眼朦胧的时候开始“工作”。它的诗朗诵没有抑扬顿挫,只有“嗡嗡嗡”这一个音调。开灯,寻而不见。闭灯,它又出来寻衅滋事。最可气的是,它好像专门喜欢叮咬你的手指或脚尖,让你奇痒无比,忿恨难平。以至于人们在拍打自己身上的蚊子时,总是使了很大的劲儿,哪怕拍出一道血印子,人们也会欢呼雀跃:又打死了一只吸血鬼!我自认是个心善的人,看到地上一些小虫子都会绕着走,只有蚊子是个例外,我对它们恨之入骨。有时候活捉了一只,我故意摘除它们的羽翼,空留一支吸血管,看它还能怎样猖狂。

那时候没见过蚊香,即使有,父母也舍不得买。母亲就在睡觉前,发动我们挨个角落找蚊子,每次都能找到一二十只,一并歼之。即便如此,半夜里还是能听见蚊子在耳边飞来飞去,乐此不疲地朗诵它无病呻吟的诗歌。害得我们只好蒙着头睡觉。夏夜闷热,睡着之后,头和胳膊腿的不自觉又溜了出来,蚊子的美餐来了。脖子、耳根子、眼皮、手指、脚丫子……都是它们热衷玩耍的地方,我们可就惨了,整晚都能听见“咔嚓咔嚓”挠痒痒的声音。如果碰巧流星划过,你一定会许下此刻你唯一的愿望:愿天下的蚊子统统都灭绝了吧!

那些被诅咒充塞的夜晚,把童年的甜蜜给撕扯掉了不少。这该死的蚊子,真是十足的“万恶之首”。

蚊子影响着我们的生活,也影响了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感情。

在我们看来,父亲是唯一不惧怕蚊子的,每天晚上,我们都会看见他光着膀子呼呼大睡,从不盖被子,好像是故意和蚊子较劲似的。母亲嫌父亲不会疼人,总是自顾自地睡大觉,从不为她和孩子们去消灭几只蚊子。刚结婚那几年,每天晚上睡觉前两个人都会给对方挠痒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习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父亲那一声紧似一声的鼾声,雷霆万钧般鼓噪着我们的耳膜。那鼾声越响,母亲的心就越往下沉,其实母亲也知道父亲累了,父亲是个车工,在车床前一站就是一天,很辛苦的。可是母亲总觉得自己被冷落着,一颗渐渐凉却的心,比被蚊子叮咬了还难受。

家里的炕头,不管冬夏,都被母亲牢牢地“霸占”着。可是这个夏天,父亲不由分说地总是争抢着和母亲抢那个炕头住,他说他喜欢靠着墙睡觉。母亲心里更是不快,揶揄他,嫌他不男人。“你看别人家的男人,哪个睡里面了?这就该是给女人留着的地方。”父亲不管母亲说什么,脱了上衣,倒头就睡。父亲每晚都喜欢喝点酒,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吧,父亲的睡眠一直很好,整晚鼾声不断,神经衰弱的母亲又嫉妒又厌烦。

终于,母亲忍受不了父亲的冷漠,使了性子,回娘家住了好几天。

憨厚的父亲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每天下班都会跑到姥姥家给母亲赔一些莫名其妙的礼,道一些不明来由的歉。姥姥顺势把母亲吵了一顿,“这么憨实的男人能怎么着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母亲就掉了泪,道出了她的委屈。

“冤枉死我了。”父亲说,“我知道自己有觉大的毛病,脑袋一沾枕头立马就会睡着。我也知道,今年的蚊子多,咬得你们睡不好觉。我寻思,反正我觉大,蚊子怎么咬,我都能睡着。我就干脆光着膀子不盖被,让蚊子来叮,它们吃饱了就不会再叮咬你们了。”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误会了他了。母亲破涕为笑,转而又娇嗔道:“那你为啥抢我的炕头住?”

“你真不知道啊?”父亲憨憨地说,“蚊子都是喜欢溜墙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