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写个故事,关于自己的故事或有自己影子存在,生活,欢乐,痛苦,流泪… …又一次有这个想法时,我正坐在应城饭店对面的“金鼎咖啡屋”里,室内光线阴暗却很温暖,空气里有一股甘苦的味道,阳光从玻璃门上射进来与室内流淌着的一曲不知名的歌曲溶和在一起,缓慢而哀伤,如水一般流动。我喜欢这样的地方,静静的发呆,思考,想念,头顶悬挂的灯散发着蛊惑的紫色,象串葡萄,折射在玻璃窗上,折射在我的眼里…
这个三月,她没有去绿雾山,她不想再见到子宏了。
她和子宏一起生活了五年,一年前见最后一次面,中间虽然见过两次面,但已经是十年前了。
一年前的春节前夕,在接到子宏电话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还是微微的颤抖了一下,说不清的情绪隐隐爬上心头。时隔多年,她以为把一切该忘的都忘记了,以为一切可以平淡如水,一切就像平时说“你好、再见”一样,甚至于认为自己可以是一个局外人般。可是,她还是发现一切未曾改变,她只是让自己短暂的刻意的失忆了,其实一切翻起来都记忆犹新。
下午的咖啡厅很安静,《昨日重现》的曲子弥漫着每一个角落。这是他们十年后再一次见面,子宏仍是那么清俊,变化甚小,倒是她变化的让他吃惊。“还好吗?”“我很好!”她冷冷的平静的回答着子宏的问候。虽然这份平静下面藏着的是波涛汹涌,但她要用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告诉子宏,她对生活的态度是从容的,她已经按照她的节奏在走下去,无论生活给予一个生命怎样的艰辛和无助,让鲜花败落,让朱颜改变,但她已经走过来了,比他想象的要坚强百倍,他必须用心来张望她的背影。子宏倾身双手将一杯咖啡递过来,滚烫的棕色液体轻袅的散发着香甜的热气,她垂眸,没有伸手。子宏轻叹一声放在桌上,然后坐下来,望着她,默默的点上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袅袅的烟圈缓缓的漂吐出来,在空气中一点点消散…
子宏讲起他在香港的一些情况,包括生活经历。她不想听,更确切的说是没有了那份耐心。子宏好像是早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来面对这次相见的,无论她说什么,他神态自然平和,虽然没有了当初那些朦胧的东西,但眼中溢露的真情还是看得出。“对不起!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这辈子我欠你的…”看到她情绪激动,子宏愧疚的说道。虽然此刻沉到心底的那些怨恨正像休眠火山,随时喷发,但他这样一说,她反而平静好多。“说什么呢,有用吗?都已经过去了,不需要了”,她摇下头淡淡的说着,然后,避开他的眼神望着窗外。而泪水却顺着脸颊悄悄滚落下来,心中不由的一阵酸楚。子宏起身,从纸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递过来,她伸手,他就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拒绝,只是让他握着。
年的五月,她请假去了S城本来她是要到B城的,在火车站时,突然改变主意,就想去S城看看。她不知为何这样决定,也许一切归于子宏的原因。
那个五月,她留在了S城,整日在街上看车流,看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有招聘信息,希望能在此立足。就这样,忘记撑一把伞,皮肤渐渐晒红,变黑,再由黑转成棕黑色,她由一个苍白的人,变成一尊闪闪的铜像。为了让奇迹出现,她穿梭于城市的每个地方,她无法解释当时的心境,只是不想放过每个角落。
天气渐凉,她依然过着不太靠谱的生活,却也还是不想连痛的感觉都失去。有些风景只是在跨越巨大的痛苦和哀愁后才能看见,她想知道未来的那个自己是不是还笑着。是不是为了追逐那些发光的人而拼命努力,或许烦恼、心累、痛苦,却依然生活着,因为在这个地球上,比自己,比任何东西都认为重要的那个人,是真的存在着。所以她要以积极的态度面对。几经努力她在S城最大的酒店应聘做了一名前台接待,开始了与生活的一场接一场的硬仗,朝九晚五,学习各种礼仪知识,把敏感赤裸的神经打磨得粗糙再粗糙。
秋季的时候有人对她说,我喜欢你。而她忽然感到非常寂寞。在一个阳光煦暖的午后,她一个人去了塔塔山顶。站在山顶,望着斑驳的一切和萧萧随风飘落的树叶,她竟然泪流满面。感情,总是在等待中枯萎。或许有一天,也会被辜负在等待中。天色渐晚,她沿着阶旁的彩光石默默而下,每走一步心情沉重一次,也许是该走了,该走了!她不断的在心底默默的重复着这句话,泪不觉又弥漫双眼。抬眼,她突然看到了那人,那个刚上到半山腰的人,瘦长瘦长立在眼前。
子宏陪她在城里缓缓游走,天色渐渐暗去,他手臂伸过来,挽着她的腰。他这样微微的挽着她的腰,让她感觉他的身体那样温暖,她便说:“子宏,回去吧!和我父母好好说说”。
事情总是这样,一笔辛酸,许多讽刺。当有人说他喜欢她,她正巧喜欢着别人,而被她喜欢的人,他却一时不回答。
她知道他想说的话,可她不想听他讲出来。他定会说:你既然喜欢我,为何当初非要离开我,我们明明可以在一起。
是的,为什么?其实她不过是一个思想简单的女人,爱的淋漓,纯粹,不允许有任何的沙粒污垢。
年,她再次来到S城,这次再来,她已打定了一个决绝的主意,她不打算去找子宏,只是在为自己的生活考虑。和朋友在城中心繁华段盘下了一间绒线店。刚开始生意不错,光顾的大多数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工者,因为这里的绒线比内地便宜好多。和这些朴实的人打交道,她感觉很亲切。好景不长,朋友家里出事,她一个人又缺乏经验,再加上不远处又新开一家,所以一段时间很不景气。于是,主动退了出来,休整半月,因为有熟练的前台知识,就很轻松的在这个城较豪华的一家酒店当了一名支客,虽然每天工作很累,穿着高跟鞋长时间站着,一天下来腿又酸又麻,但她很快乐,因为她已经不是那个充满幻想幼稚的人了。
一天,从德国的过来的开发商汉斯先生由于晕车,刚下车就呕吐不已,面色难看。虽然有服务生搀扶照看,但出于礼貌周全,她和另一同事也主动上前帮忙搀扶,从酒店大堂到汉斯先生的房间要穿过较大的庭院,藤蔓爬满墙,热带花朵在晚上香得离奇。院中游池也大的离谱,架着曲折的木桥。池边无人,全挤在对面的露天酒吧里,烛光与乐声融成一片。汉斯先生身宽体阔好不容易才送到他的房间。回头穿过庭院时她一不小心,踩在了裙摆上,(因为支客穿的是那种蕾丝长裙,一般走路不方便)脚实实在在的崴了下,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脚裸处顿时肿起,红红一块。
也许他们是前生黥面的人,今生注定要一次一次在不堪的境遇里相遇。
那晚,同学从远处过来看她,她高兴,喝的稍多,但不觉得糊涂,只是觉得很高兴。一切阴云都远远的,静静的,好像与自己不相关了。
夜里她失了眠,加上脚痛的厉害,醒来吃一片药,睡不着,再吃一片,仍睡不着,这样她吃了十多片,同室的同事大叫:“你干什么呐!”然后打电话把她塞进车里,送往急救中心。
在医院,她被清理肠胃,然后住院治疗。同学和老乡来过又离开,她一个人在秋天的医院坐着,看到楼下种满秋海棠,她日日面对着秋海棠,日日想起子宏,才发现想念这个人已经成了习惯,改都改不了。就这样,在出院的前一天,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路过,弯身揪下一朵花。她扬起脸,喊一声:“子宏”。
他转个身,惊讶的望着她身上的病号服:“你怎么在这里?”
她站起来,扑到他怀里,他紧紧的抱着她,也不顾来来往往惊奇的目光,就那样紧紧的抱着她。
她说:“我喝醉酒,误吃了许多安眠药,所以住院了。”
送她出院的时候子宏告诉她,他这次是和女朋友来检查身体的,不久他们要去香港了。
那天,离开这座城前,他们去吃饭。菜上来,堆了一桌,可是她什么都没吃。
… …
回到家,回到生活过的小城,她除去了有关子宏的一切东西,包括那镶在镜框里的结婚照。
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对过去的一些人和事念念不忘,于是,宁可沉迷,也不肯忘记那些承载了我们太多甜蜜和哀伤的过往。后来慢慢才发现,更多的时候我们不是因为爱着谁,而是忘不掉爱情本身的甜蜜和哀伤。且更深的体会明白一句话,”离别与悲伤是人生不停上演的戏,习惯了就不再悲怆!”那些表面的习惯,还是内心深处的悲凉,
她已经习惯了将平静放在脸上,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思,也没有人猜得透。
提到女儿,子宏深感内疚,说什么补偿之内的话,临了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她手里,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她眼睛质疑的看着他,子宏轻轻避开她的眼神,“我想见女儿,十多年了,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了…”他哽咽的说着,“那得看她自己愿不愿意”,她依然冷冷的说着。
子宏沉默,于是她也开始沉默。
“你劝劝她好吗? 求你了!”良久,子宏央求的说。“我试试吧!”
在子宏离开的前一天,她给子宏送去了一张女儿的近照,末了把那张银行卡悄悄的放在了桌上。
对于女儿成长过程中,子宏一直处于缺席位置。人可以逃避一切困难,甚至于可以逃避做一个好人,但却无论如何不可以逃避应有的责任。也许那张银行卡可以解决她的一切困难,会让她们生活得更好,但是,她不需要,她要让他彻底的知道有些事情做错了可以原谅,但有些事情做错了就永远错了,不可以也无法原谅,更无法用任何方式弥补,包括金钱。
后来,子宏写来一封信,告诉她今年三月的时候,他会在绿雾山等她。所以,这个三月的时候,她没有赴绿雾山之约,她丢弃了那封信,删去了他的号码,自己也换了新号。
因为三月过后,她不在迷恋于这场耗尽她一生力气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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