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云雨风,东侧霜遮月,多少老人去,不见儿孙贤。
站在秋风习习的田埂上满目凄冷入怀,稻茬一排排连接到遥远的山边依旧枯黄影影绰绰,几只娴熟的小鸟捡食着遗漏的稻谷,偶尔也张望着迎风挺立的老人的眼睛,那湿润的感觉揪心的难忍惊飞了忙碌的小鸟,他在感叹一生的劳苦就要结束生命的不忍。
他还有想法,还要有作为,还有些放不下。
倔强养成的气质并不因为瘦弱和病魔缠身而显得憔悴,直立的身体和瑟瑟的冷风叫着劲,那双青筋暴起的手缓慢地揉摸着发烫的胸口,大概是疼痛开始和他的意志较量起来了,腮边微微鼓起的褶皱能够清晰地展露出牙齿咬到了极限,微微飘浮的白发下面渗出了几滴汗水,那模糊的醉意里似乎听到了妈妈对他的呼唤,眼角默默地含着泪水。
衣衫抖动着,溪水倒影着一切,包括这几天他的心事。
情不自禁地伸手在衣袋里拿出一个蚕蛹,又在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粒花生,极其缓慢地放入口中,又极其缓慢地咀嚼了起来,仿佛每咀嚼一下都那么吃力,那吞咽的过程更加让人难以入目,这一连续的动作他似乎又没有感觉。
我知道,他在极力地表演给我看,又在极力地掩饰着那种病痛,那镇定而又刚毅的气质淹没了我对他的担心,他从我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我心中的那块绿地,那平坦的神态让我更懂得了他内心世界里的无声的细语,此时我只能脉脉地站在他的身边,伴他走一段路。
前面是妈妈的坟地,周围是荒凉的枯草,一个挨着一个的土包,一块石碑挨着一块石碑的那面的人家门牌,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凄婉,爸爸是来看看妈妈,我却知道爸爸的生命即将枯竭,最近几天的煎熬僵尸爸爸在人间最后的回味,那一种滋味无法形容,在心底里徘徊颠簸。
纸钱开始燃烧挥发,爸爸的面容开始舒展,那种旁若无人的安静,情不自禁中自言自语地倒出来一段往事。
风吹散了纸灰,也吹散了心情,也吹散了一切。
我轻轻地搀扶着爸爸,他太累了,累的不仅仅是每一个白天,还有更多个夜晚,今天似乎整个人都变了模样,精神焕发,似乎病痛从他的身体里奇怪地飞了出去。
接着问我,他刚才说了些什么,我说你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也没有听到,爸爸说那就好。
这是我看到的爸爸最后一次恬静的微笑,今天晚上爸爸就要告别那个老房子,搬进了新楼房,爸爸觉得这是在乡亲们眼里最骄傲的一件事情,因为十六七年前爸爸给三个儿子都买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