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大全 · 2022年9月9日 0

断肠人在天涯

  凉风渐起,枝头的绿色已浓到了极点。生命繁盛过后,也许必定得迈向落寞的。

  空中的飞鸟渐渐多了,电缆线上伫立憩息的鸟儿也多了,周围停驻的觅食、打闹、嬉戏的鸟儿也多了起来。也许它们即将离去,向着更遥远的南方。即使不曾远离,西风渐起,寒意顿生之时,他们若想在这片冰冷的天地里自由来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雨水渐渐地多了,池塘里的荷花在极艳之后也渐渐蔫了、谢了;荷叶由绿而黄、由黄而褐;那些象征着衰老的斑点也日益增多了。此时的你即使愁肠百结,也会在午夜的梦里坐起,静听风雨的喧哗,想像树叶与树枝那难舍难分的一世情缘,却又难耐树根的急切召唤。在这一分一合的纠结中,飘然而下,带着对枝的留恋,对根的深情。

  季节在枯荷听雨中诗意地回眸。如果说春雨的缠绵悱恻是在雨打芭蕉中呈现,那么秋雨的缱绻情深则在枯荷听雨的旋律中回旋。经枯荷这么一铺垫,秋雨这么一渲染,身处这种意境的我们,很难说得清楚自己的心是悲苦还是喜悦,是怅惘还是向往?每一个季节的承转,意味着的是坚守还是背离;每一种生命的消融,象征着的是新生还是终结?谁也不能确定。

  花儿的凋谢,背后总掩藏不住果实的成长与成熟;枝叶的分离,深刻地体现了“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无私奉献;枯荷听雨呢,彰显的应该不仅仅是诗意,更应是生命在繁华与落寞的交替中展现出的一种卓越品质:大气、沉静、豁达与超然。

  西风,那干冷的风哟。在广袤的原野里猛烈地横扫,在无边树林的缝隙间自由穿行。吹皱了湖水,吹黄了稻穗,吹走了花青素叶绿素。一个五彩的世界,在西风的吹拂中,失水了,干瘦了,枯竭了,衰亡了。而漂泊异乡、流浪远方的游子呢,西风不禁勾起了他们的羁旅之思;当夕阳西下,牛羊归栏之时,那“断肠人在天涯”的慨叹,此起彼伏,涌堵于心,流溢于言。

  自古,流浪他乡之人,断肠只因西风渐起。

  自然界中,每当西风渐起,植物中的强势当归于群体,个体的势力是非常有限的。即使个体中的强壮者,诸如一棵粗壮的树木,孤独的他也经受不起强劲西风的挑战,何况那些弱小者要在这劲风中独自生存呢?然“疾风知劲草”,当西风猛烈地扫来,那遍布大地的萋萋芳草,却在摇摆、颔首、屈身之后,仍携手并肩站立于旷野,勇敢地迎接劲风的下一次挑战,岂不威武?那份自信之心,那股凛然之气,不是一般的个体所能比的,他们全都缘于是一个群体,有一个温暖的家。飞禽呢,他们知己知彼,将自己的窠巢,或筑于屋檐下、厅堂上,或栖于树林里、枝丫间,有的甚至登堂入室,做了家养的小动物,那就尽可以享受安逸的生活了。懂得享受家的温馨的动物,自然无须独对西风,在寂寞中与残忍抗衡了。至于走兽,因其有强健的体魄,季节的变化、风向的转移对他们似乎没有太大的影响。当生物链里,某些弱小的东西渐渐减少时,他们会自动迁徙,或扩大地盘;而当他们需要的东西濒临灭绝时,他们又学会了适应环境,改变自己。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仍不会单独行动,而是以群体的形式存在着。

  于是,在自然界的变化莫测中,无论风吹,还是雨打;无论是季节的变化,还是生态环境的改变。虽最终的结果无非是走向衰老,消亡,但它对动植物的影响是全然不同的。当季节不断轮回,动植物有的可能跟着循环,有的可能走向灭亡。“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诗句就道出了自然界的循环往复,植物在四季轮回中生生不息、不断繁衍的规律;至于那些即将消亡的动植物,则是“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一句中揭示的真谛。

  人类,自然也是如此。坚强不屈者,自可以越挫越勇,勇敢地迎接人生的种种挑战;而羸弱不堪者,在困难面前则只能望而却步,受到挫折便一蹶不振。当然,人与动物是有本质区别的,他们之间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人类有自己的语言,人与人之间能够通过语言,相互沟通。人类一旦有了沟通,便会产生各种不同的情绪和情感,诸如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虽然情绪是短暂的,情感却是长久的。人与人之间无论产生哪种情感,都决定了他们相守或别离时会产生种种不同的情绪。有仇者,不共戴天;有情者,则愿长相厮守。一旦暂别,或者久别,就会产生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之情。这种既爱着又痛着的难熬的时光,每年大都在西风渐起,大雁南归的秋季。因为春是耕耘的季节,此时大多的人刚离开家乡,离开亲人,创业初始,举步维艰,一心只想着如果有所收获,自然很少有时间想念亲人,更不会想着急急回家了。夏呢,正是辛苦忙碌的季节,或创业初见成效,或日渐艰难,或受尽委屈甚至屈辱,此时,初见成效者将一鼓作气,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收获更多,自然是没有时间去思念亲人的。而创业维艰,受尽委屈或屈辱者,也会含辛茹苦,再作一翻挣扎,渴望日后能有转机,到时回家对亲人朋友也好有个交代。他们自然也没有时间只想着回家,团聚。唯有秋天,季节转凉,顺利者成效初见,有所收获,就想着回家向亲人报喜,跟他们团聚。而此时的受挫者,虽历尽磨难,却收效甚微,他们的信心受挫,需要家人的鼓励;他们的心充满了忧郁和痛苦,需要家人的分担和安慰。因此,他们都渴望着回家,渴望着有亲人在自己的身边。

  然而,愿望却难以实现。顺利的,希望能够有更大的成就,能给家人带去更多的惊喜;受挫的,却又不忍因自己的挫败而打破家人的美梦,他们想独自承受,渴望东山再起。他们有家不能回,或者有家不愿回。尽管只是暂时的,但那份想家之苦,思家之切,是常人难以想像,自身难以言说的。

  所以,当大雁南归,当羁鸟回巢,当牛羊哞咩地欢呼雀跃,漂泊异乡的朋友正是肠断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