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看你,念头一起,竟然强烈到撼动我雷打不动的午睡。
其实离你不远,横过一条马路,穿过一个小区花园,就可与你相见相依。
从不曾与你相约。相遇,只是冥冥中的一种呼唤。华灯初上的夜色里,你从来只是我和友人漫步时默默的陪伴者,几乎所有的时候,我们都在孜孜不倦聊着自己的话题,不曾多看你一眼,也不曾聆听过你轻轻的呼吸。
或许我们早已习惯把你当成心灵的休歇地。行走在你的岸边,不会背负工作中繁杂的琐事,不屑在意人世的攀比。私语一段封存的往事,恍若自己又年少了几岁;温习那些热情的没心没肺的青春,那一刻,感觉韶华并没走远。
习惯把你当成心灵的曼舞场。就着你两岸点燃的灯光,找一个石凳坐下,微风徐徐,星月辉映,一切朦胧柔和得恰到好处。那一刻,繁华和躁动渐渐隐退,心,无比满足宁静。直白着流年里的那些故事,无论是曾经的挫败还是得意,能出口的话语不再沉重,浮在脸上的笑容从容由衷。好像上天一直厚待我们,让我们从没受过一丝痛苦。回首自己时光湖面上影印的人生,如水纯净、波澜不惊。
习惯借着你岸边的风,飞扬一个个幸福的梦想,在那些梦想里,我们的孩子一日成人,我们的亲人永远安康,爱人永远幸福,而我们自己,无论岁月怎么侵蚀,也不会在我们的容颜上刻画时光的流痕。
就这样,习惯了对你的依赖,习惯了你的包容,同时也习惯了对你的忽视。
然而还是不经意地想起你,原来,你已无声地在我的心里烙下了印记。于是,我决定,邀友人重访你。
深秋的天气,即使是正午,空气里也有了凉意。风有些大,我们披着长发,把手插进长裙口袋,以一种随性却虔诚的姿态走近你。你,波涛荡漾,好像每一个浪头里都涌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哦,湘江,你是粗旷无羁的浪子吗?你一往无前,藏着不可阻挡的力量和气势。
你是水,你也有女子的柔情。当我们走过你的岸边,伸出双手与你相拥,你回应给我们的,不只是清凉的抚慰,还有那浅浅的泥腥和氤氲的花香,如烟如雾,如幻如隐,留在我们的唇上、脸上、手上、衣襟上。连同我们的心上。
芙蓉花开了,点缀在你的岸边,看那粉红的花朵在清风中摇曳,我蓦地想起红楼梦中被称为“芙蓉花神”的晴雯。她清高孤傲,最后惨烈而终,令多情公子宝玉写下《芙蓉女儿诔》。再看芙蓉,娇而不媚,既有清高之魂,又有卓妍之色。哦,湘江,难怪你也有柔情,是否因了这美丽花儿的守候?
放眼望去,你明晃晃的江水将楼群分成东西两城。远处是林立的高楼,近处还是高楼林立,唯独你不急不争,不卑不亢,在喧嚣中独自静卧,独自深沉,深沉成流离生辉的眼波,静默成如锦如缎的风光,润泽一方的钟灵毓秀。滋养物华,孕育宁静和诗意。
湘江,你……
我突然无法用语言描绘你,在你面前,更显我文字拙劣,辞不达意。但我也知道,即使文字发挥它最大的张力,又怎能将你的全部内涵表现。
请原谅,我不能再用文字表达对你的感觉,我只想亲近你。
我可以亲近你吗?
或许有了一次相遇,就再已无法忘记。
那么,我该如何放下你?辗转,牵挂,梦也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