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节,而无论时代怎么变迁,几乎所有的人还是习惯这个节日叫“过年”。这个习俗的伊始无法给以一个确定的时间,但三千多年的历史是应该有的。
如今的过年氛围似乎没有儿时那么浓烈了,虽然现在的物质是那个年代无法比拟的,但有些记忆,无论过了多久,都已经刻在心墙上,触景生情的时候,有甜蜜,也有隐痛。
小时候过年,是在腊月的时候就及早盼望的,都说小孩巴过年,大人怕花钱这话很适应那个年代。虽然天气是寒冷的,而年味儿早早的在孩子渴望的眼神中流露。大人们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总是想尽办法让全家能吃上肉,买几挂鞭炮,在迎春的节日,有个好兆头,给孩子们解馋。
我的记忆中的春节是和外婆一直的过到八岁,懂事起,每到寒假校园就更冷清了。唯一的一个校工也回了老家,偌大的一个校园,只有我和外婆守着。
外婆总是在三十的那天便在学校和我们住的小院子门上贴上亲手写的春联。字体我是想不起来了,但从我保存的外婆唯一的一份亲笔手稿里,依稀记得她纤弱的字体里带着的奔放,那是她祭奠唯一的侄儿留下的七律长诗,至今和那块玉保存在我的家中,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祭灶过了,离过年就不远了,三元钱的猪肉(那时候的肉价是071左右)和大白菜外婆早早的就买了回来。甚至还从乡下偷偷杀羊的人手里买到了羊肉。而她总是能用一些简单的菜做出丰盛的菜肴。最起码在别人的眼中,我们的年夜饭是丰盛的,长大了我才知道,她的工资比文教助理都高出很多……
年三十,外婆给我穿了件自己缝的新棉袄,鞭炮响起的时候,我捂着耳朵看那一朵朵闪耀的火花,忘了孤独,忘记了父母。捡完没炸的鞭炮,蹦蹦跳跳的拉着外婆的手走进屋里,桌子边一盆木炭火暖暖的,吃饭的时候,外婆夹起一块茄子说;“尝尝这是什么”?吃到嘴里,那种味道到现在也难以忘记,一直到我十二岁和母亲回山东老家的时候,又一次品尝到那个熟悉的味道;土豆片和茄子剖开,里面夹上肉糊,然后用花生油炸。可惜的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吃过那样好吃的菜了。
那是记忆中最清晰的年夜饭,肉圆,羊肉炖酸菜,茄子夹肉,还有一下小碗猪肉炖粉条。外婆喝着酒,看着柜子上父母寄来的照片说;“你爸妈和哥哥也在过年呢,他们问你了,说大点啊就可以带你去北京一起过年了,也可能明年一起回来喝我们过”。说完,眼中似乎潮湿起来,我懵懂的看着外婆,嘴里嚼着喷香的饭菜,那时候,是不知道思念父母的感觉的。
初一的时候,外婆把我抱在怀中,拿出崭新的五张两角钱的纸钞说,孙儿长大了这是外婆给你第一次压岁钱,可惜早被花完了……
知道几年后,我终究没有和父母一起过上一个春节。那几年中,直到我上了小学,过年的滋味都是在寂寞和冷清中度过。
初中后,外婆因为年龄和身体的原因已经离开了工作岗位,一家人团圆的快乐,加重了春节带来的气氛,而残忍的是,那样的日子也只是几年,在我当兵的第二年,外婆离我而去,儿时所有的快乐和过年的记忆,就此封存在我的记忆当中……
几十年过去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外婆的忌日是在元月,当思念的悲伤汹汹而来的时候,所有的春节的快乐离我都那么遥远,这个春节前,我偷偷的在家做好她喜欢吃的一些菜肴,没有惊动父母,在寒风凛冽的旷野上,陪她提前的度过年的春节。
风很大,而阳光却毫不吝啬的照耀着,摆好所有的祭品,坐在她的墓碑前喃喃低语,外婆,这个新年,我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