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和旧时的同学联系,我这里所说的同学是那些经过刻苦学习跻身为城里人的非农业人员。尽管往上一辈就是农民,但很多成为城里人的农村人比真正的城里人更瞧不起农村人,仿佛和他们联系就是为了粘点光。
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要不也就不会有我下面这个故事了。
我的一位初中的同学调到我们乡来当书记,上任之初主动来拜访我。一方父母官亲临我这“下里巴人”的简居,让我很是感动。当官的应酬多,偏巧我商店的对门是乡里最豪华的饭店,每次有人请客或是上面来人,作为书记的老同学都会关照我去作陪。起初有些不好意思,老同学再三邀请,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书记常说,你老赵是笔杆子,不指望你怎么美化我们,但求不给我们找事就烧高香了,如今这个世道,你上哪里去找公平?有吃有花不就是太平盛世呀。
人到中年许多年少的意气风发的棱角被岁月里所谓的见识磨平了,有时候也还会向年少时为一件看不惯的事情而生气,但也只是生生气而已,面对众人皆醉何必非要自己独醒。鹤立鸡群时猎人会一眼就能发现鹤的不同,鹤会第一个倒在猎人的枪下。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之后,有些事也就只能是想想而不为了。
但凡存在着的或许真的就有着存在的理由。
一日书记打电话说来了几位在城上班的老同学元旦放假回老家听说我们这里那家饭店的狗肉和兔排是一绝,就着聚会过来尝尝鲜。
几杯酒下肚后大伙变得随便了些,找回了昔日旧时的感觉。大家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只记得是同学。话题在推杯换盏中越说越实在。书记说,如今当官也难呀,上面要奉承好,下面也不能得罪也要哄着,你没有成绩说你没有能力,你有成绩了说你是不合群。要办事就要送礼,礼尚往来嘛,里从哪来,还不是从下面收的呀。不出错还好,一但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你要赶紧的堵上窟窿,要不然说不准哪块云彩就落下雨来,吃不了要兜着走的。
一位当医生的同学感慨说,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没有办法,就拿我们来说吧,给病人做手术是做医生的职责,但病人家属都额外的给钱,你要是不收他就怀疑你不尽心,追着你求着你一定要收下钱,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不给钱时到觉得不习惯了。
一位当教师的感慨说,现在的风气变了,就拿我们来说吧,一个学生考上大学后家长要请“谢师宴”,这是公开的秘密。有些秘密不能说,咱哪说哪了,监考时老师们多少都有好处,监考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你要是不收好处人家会说你另类,没有办法,只好随波逐流。
一位当记者的同学说,我这行接触的人比较多,刚开始工作时我也兢兢业业,勤奋努力,但辛苦采写来的文章有时不能见报,久而久之弄明白了,报纸是政府的口舌,总说不好听的话谁也不爱听。慢慢地就在这个社会大染缸里把自己变黑了。当所有人都黑了时,你不可能是白的。
酒喝的越来越多,话说的越来越实在。书记最后发话说,酒桌上说的都是醉话,别当真,咱这几个人中虽说就老赵没上过大学,但老赵的文笔比你记者不差,呵呵,老赵呀,别哪天心血来潮记录下呀,这些话都上不了台面。
我说,喝酒喝酒,醉了比醒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