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看雨和听雨,特别喜欢下大雨的天气。因此,我可以不早早地背着书包去上学,或是以下雨为理由,悠悠闲闲地晚一些去到学校。反正,大家都会去的晚一些,在教室里等待上课的老师,就是再生气,也就没办法都去批评和惩罚大家了。
我喜欢看北方的雨,听北方的雨声,雨就像一个久违的好朋友,它的出现,总会给我带来一份极好的心情。
然而,我更多地是生活在北方,漫长的冬天却是四季之中的第一主角,一年之中的每一个冬天,时间往往要超过半年之多。我生活的这座小小的边境城市,一年之中,竟然就有七个月的时间是冬天。因而,让我喜欢的,更多是下雪的天气。同样,雪也成为了我生活中的重要内容,下雪的时候就特别让我思想浮动,浮想联想。
其实,有许多人都是如此。我记得有一个朋友非常善于夸张,我曾经形容过她有文学细胞。她打来电话说,她家所在的乌鲁木齐市,年的雪就显得特别的多,也特别的浪漫和夸张。就在前几日,还连续几天下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倾盆大雪”。厚厚的铺满了所有的地面、耸立的楼房顶、成片的树枝上。甚至是慢行的车辆和人肩头上,全都是落下的成垛成堆的柔软雪花,一瞬间就把全城的全城的行人,打扮的一片洁白干净、打扮得分外妖娆。街道上、巷口里,或多或少的人群,或动或静的人群,或是单个的行人,在直线落下的雪线里显得朦朦憧憧,就像入了西游记里的仙境。她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很久,她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她自己本来就是一位南方人,可是却在遥远的新疆,把她的南方丢失了,而找到了男性一样的北方,一个有雪的北方,一个有漫长冬天和大雪性格的北方。
我听得出来,她打来的长途手机中,传过来一阵阵隐隐约约的声音,有汽车声,有人说话声,有风的声音,还有她用脚踩雪发出的咯咯吱吱的声音,好像是一片“笑”声,她特别特别地,让我听到了雪的这份带着“笑”的声音。
生活在北方,雪就是一份独有的心情。下雪的天气,总是让人觉得有一种特别的安全和一份亲切的安静。安全到你肯定了,雪天之中,没有人破门而入,打乱了你此刻的心情;静到只能听得到“刷刷刷”下雪的声音,能听得出雪花的步履,一刻不停行走着的旋律,像听一首带着童年记忆的平缓而又抒情的歌谣。好像只有在这样的天气里,你才放松身体、长吁一口气,终于摆脱了往日的喧嚣,摆脱了来自生活和竞争的重压。唯有此时,外面的纷纭世界与你隔离开来,才会没有人来打扰你的生活,才会没有烦恼的事情来麻烦你,没有让你记忆起痛苦的事情。雪,以严格的准则,以厚厚的幕布,把很多烦人的事情、许多你不喜欢见的人,都远远地挡在门外,挡在窗外,挡在心情之外。而把那份厚厚的安全、温暖的安静、可远可近的怀念、自己或别人的思想,包括闪着光亮的火炉、书籍、旧相片和留声机的跑调曲子,甚至是曾经的爱情、曾有的恋情,全部都一一翻腾出来,让你在此时此刻得以把玩回味。然后,就留下了一份清醒的幸福给你,留下给那个找回来的你自己。
谁都会有这样的记忆,在那缕带着玫瑰花香的气味里,把自己隐秘的心事,把自己心中的想法,甚至是把自己的心情,用细细的手指在窗口上书写,干净、简单、甚至是有些笨拙的字迹,一行行地留在结着冰晶的玻璃上,留给窗外的世界揣摩和辨认。
此时,如果有一枝点燃着的红色蜡烛,或是一炉红红的透着温暖香味的碳火,静静的四周会笼出一片安详。你会重新回到带着呵气的童年记忆里,用手指揉化窗户上厚厚的冰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世界。或是,安顿一下手中的事情,躺在窗口之下的光线里,手捧一书,或是小说,或是诗歌,或是散文,一个人静悄悄地坐着,消磨和浪费着这种生命之中为数不多的奢侈时光,也许,浸入这种时刻之中,才会有了一丝飘着浪漫和抒情的人生意义了。
雪在窗外,以勇者的姿态和果敢的态度,没着没落,尽情地泼洒着那份野丫头才会具有的疯劲。雪的笑声,或细或粗,或轻或重,让我回归到北方才有的心情之院,那把长长的扫帚,依旧倚靠在墙边,等着雪停的号令。我想过,唯有北方和北方带来的雪季,才会给予人们披衣踏雪的想法和雪里独行的勇敢。所以,才会让更多的行人和游者,一点点地丢失掉了自己的南方,在忘情与陌生的拥抱大地里,归入到北方雪阵的队列,成为一枝带着梦想和高傲,在寒冷之中选择绽放的梅花。
其实,细落而下的雨和飘动流畅的雪并无任何区别,它们都是苍茫的天地,捎带给生命的一份珍贵礼物,只是礼物的方式有所不同。相对于我们内心而言,北方的雪,更像是一位爱好体育活动、凡事张扬的男孩子,而落落寡合的雨,却在细细沥沥之间,成长为一位安静内敛、带着羞涩的女孩子。
拥有一份洁白的心情,只有选择站在窗口,打开窗扉,面对雪原。
守候着的窗口,才能让你找回一份沾满星光的安全和自信。
此时,一定会有这样的人,打开窗口,和雨雪对语。然后,用细细的手指,把自己的幻想,留给窗口的玻璃,写下几行歪歪的字迹或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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