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是在农村长大的,见得最多的花是满山遍野的映山红。一年的冬天,表叔带来了一个球茎类的植物,告诉我,这是水仙花。我怀疑地问:“这大蒜一样的东西也能开花?”表叔笑道:“是的,不信你等着瞧。”他找来一个菜盆,用随身带来的小鹅卵石固定住球茎,又浇上水,说:“多给它晒晒太阳,水少了要及时加。”当时我大为诧异,首先是没见过“大蒜”会开花的;其次,这花草之类的都是种在泥土中的,一盆水就能让它生长开花?
一连串的疑惑伴着这盆水仙花放在了窗台上。慢慢地它抽芽了,发出了碧绿的长叶子,当第一株花蕾从叶丛中探出来头时,我的疑惑变成了惊喜。一朵白色的小花在午后的阳光下绽开了笑脸,嫩黄的花蕊将整朵花衬得楚楚动人,一缕清香在冬日里飘散。
再次见到水仙花是读高中的时候。无意间在花店看到这种有着一面之缘的球茎,马上买了两粒养了起来。从此以后的冬天,水仙花便是我房内必不可少的盆景。
其实倒不是钟情于水仙的花朵,而是她的品质。一盆清水,几粒石子,她便能亭亭玉立,叶翠花香,这是多么坚强朴素的生命啊!
一年一年的养花,对水仙的了解也日渐增多,也学着用刀雕刻,给她造型,可总也不成功。雕刻后虽然能让花苞提早挺出来,可总觉得刻意的追求没有自然的生长而更能显得出她的清丽。
人们可能知道得更多的冬日花卉是凌寒傲霜的梅。梅总是用来形容纯洁高尚的人品。而我却更钟情于水仙,百花凋零的寒冬,水仙抽叶开花,她没有对土壤肥沃的过多可求,一勺清水中“不予百花争艳,独领淡泊幽香”(艾青)。她完全刻意胜过岁寒三友“松、竹、梅”。怪不得自古以来人们就盛赞她“一清二白”,洁身自爱。水仙的花语是“敬意”,可见中外对她的评价是一致的。
六朝时水仙被称为“雅蒜”,宋代称“天葱”,还有“俪兰”、“雅客”等。黄庭坚的“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将“凌波仙子”这一雅号流传至今,这也是对水仙风韵的最好注释。曹植在《洛神赋》中将水仙的美凝聚到一点上“纯洁”上。朱熹诗云:“水中仙子来何处,翠袖黄冠白玉英。”明代李东阳对水仙朴素无华的品行是这样称赞的:“澹墨轻和玉露香,水中仙子素衣裳。风鬟无鬓无缠束,不是人间富贵妆。”
对于水仙的传说更是数不胜数。在希腊的传说中,水仙是美少年纳西索斯的化身,他因水妖艾蔻的盅惑而过分自爱,最后死在水中,灵魂化为一个漂亮的水仙。
中国的传说中,水仙是尧帝的女儿娥皇、女英的化身。她们因舜南巡驾崩而殉情湘江,魂魄化为江边水仙,二人也成为腊月的花神。
更有人说是女皇武则天命令御花园中百花齐放,福建的水仙花六姐妹不敢违旨,被迫西上长安,唯独小妹妹不屈皇戚,行径长江口时,见江心有块净土,就悄悄溜下崇明岛。这也是今天福建水仙五朵花一株开,而崇明水仙一朵怒放的原因。
不管是怎样的传说,赞美的都是水仙不畏严寒,始终洁身自爱的品格。《漳州府志》记载:明初郑和出使南洋时,漳州水仙花便作为名花远运外洋。
水仙有单瓣和重瓣之分,单瓣形如盏状,内有金冠,被称为“玉台金盏”;重瓣十余片花瓣卷成一簇,被称为“玉玲珑”。多年养花的经历中只遇到一次重瓣的水仙花。当层层叠叠的细小花瓣出现在眼前时,惊喜是不言而喻的。一直希望能再次遇到“玉玲珑”,可直到现在也没能实现。但愿这一次的相遇不是唯一的,有一天“玉台金盏”和“玉玲珑”能同时在我的窗前绽放。
每年养花时总是将买球茎的日子隔开一个月,这样在三个月的日子里,不同期的水仙花相继开放,屋里也总能萦绕着清香,冬日里的绿意和温馨为节日增添了不少光彩。
秋瑾诗咏水仙道:“瓣疑是玉盏,根是谛瑶台。嫩白应欺雪,清香不让梅。”让人如见其美,如闻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