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去牡丹园地铁站,方向走对了,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而且,脚下那鞋子也越来越不听使唤,鞋带儿一个劲地松… …
经过一个水果摊,那摊主是男的,五大三粗、面无表情,我走过去:
“你好!牡丹园地铁口怎么走?”
“直走。”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却清清楚楚地,从口里吐出这两个字来。
此时,正好一个老妈妈迎面走来,她看我步履匆匆、又是外地人,忙闪在一旁,笑咪咪地告诉我 :
“直走,然后右转。”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我破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认认真真地向她道谢。
在医院百无聊赖,却又不能离开太久或走得太远。 只好慢慢走到医院后的大街上,在大街的拐角处,有一个小书亭。除了卖报纸杂志,还卖牛奶、水、电话卡和方便面……老板是个女的,非常爽朗的性格。
我走过去,买了一本《读者》,看见她旁边有一张旧沙发,觉得很高兴:
“我能坐这儿看会儿书吗?” 我问那老板。
“能,你坐多久都成。” 她立刻回答。
我坐下,然后拿出刚买的《读者》来。
“唉呀,我说你傻呀,先看别的书不成啊?你买的这本回家再看。”
听她这样说,我立刻就笑了,她则比我笑得更开心。于是我拿了一本别的书,后来我索性不读书了,和她聊起了家常。 她是河北人,退休之后在家闲不住,来这里做点小生意,主要是为了打发时间:
“我也是喜欢看书,不喜欢的人在这儿守不住,生意又小,人来车往的大街上,天天这样,谁不烦啊。”
“这《读者》你一次进这么多,能卖完吗?”我自己也曾经是卖书的,我知道这些杂志根本就不挣钱。而且一旦过期就没人买了。
“差不多吧,紧挨着学校,好得多。”她指指前面,佑安医院对过,‘首都医科大学’的牌子,赫然在目。哦,天啊,那个如雷贯耳的‘首都医科大学’,现在居然就和我咫尺相隔!突然觉得自己来了北京,变得更傻了。几乎每天把那几个大字看来看去,居然没想到那就是一所学校!
实在没地方可去的时候,我就去医院后的护城河边,上午,有很多老人在那儿跳舞。其中有一个老人,七十多岁了吧?穿得很讲究,舞跳得也极好极专业。只是每次去,他都是自己在跳。有阳光的时候,他会和自己的影子跳舞,一边跳一边孩子一样,快乐地笑。我在那儿坐着,就看他来来回回地跳。有一次,他舞到我面前,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我摇摇头,他又笑着舞到远处去了… …
从此每次看到我,他都老朋友一样,微笑着点点头,我亦然。自始至终我们没说一句话,心里却感觉,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人这一辈子,很多大风大浪过去了,就忘记了,而总是这些小小的、温暖的路遇,却深深地、长久地,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