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生中,需要历经多少得不偿失的破事儿、傻事儿、荒唐事儿,才能在纷繁的俗世中,练就一颗洞若观火的心呢?
读幼稚园的时候,你可以为了别家孩子手里的一个时髦玩具或者街头挑货郎筐里花花绿绿的好东西,便拼了命地干嚎上几个小时。常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家人都放下手头的活计来哄来劝;而你却在这样的溺爱里愈加地嚣张,最终,你的耍赖皮换来的并不是别人手中的玩具,也不是挑货郎免费的停留,而是爸妈的一顿痛打;还有因为哄你耽误了时间,而让爸妈赶不上上班的班车,挨了领导的批评。
年长几岁,有了虚荣后,你还会跟邻居家的小孩子攀比谁的爹妈有本事,会挣钱给自己买好吃的,或者有没有开了单位的车带你去兜风。如果去上学,在路上恰好遇到徒步上学的朋友,你会得意洋洋自以为是地让爹妈停车,一块载上朋友,并给他看人家为讨好你的爹妈,送给你的最新款式的书包或者跑鞋。你骄傲地在飞驰的车上喋喋不休,直说到朋友连恭维也懒得说,只将落寞孤单的视线转到车外去。此后你那个素朴的朋友,便找了种种的理由不肯与你同行。直到最后你才醒悟过来,是你的炫耀伤了朋友敏感的心,并因为这样物质上的差距,渐渐地与你成为陌路。
等到你走进满是浪漫诗句的花季或者雨季,喜欢上隔壁班里某个漂亮的小女生,你天天傻傻地在门口等她,或者在她途经的路上勇敢地拦截她,又到她家的窗户下面,做忠实的卫士,以便寻着时机,捉住那些与你争抢机会的小男生。你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成功俘获女孩子的芳心;可是,你却自以为聪明地办了一件傻事儿,你将一封带了许多错别字的情书趁课间教室无人,偷偷潜入邻班,找到她的课桌,正要夹入一本书中的时候,教室里突然涌入一群学生。他们想当然地将你当做小偷,扭送到老师的办公室去。慌乱之中,那封情书,被你放入了一个作业本里。结局,当然是被某个爱挑错字的老师翻到,成为学校野史上被人津津乐道的一个笑话。
进入大学后,你有了大把大把可以浪费的时间,你在假期里游山玩水、广结“驴友”。你还有了一帮很义气的哥们或者姐妹,你与他们约会女孩子或者帅气的男生,你们跳舞、K歌、拼酒,翻过校园围栏去酒吧里喝到凌晨才在叫卖豆浆油条的声音里醉醺醺赶回学校,打算找人替你在上午要点名的课里答到。正行至宿舍楼的时候,恰被查夜不归宿的老师逮个正着。光荣榜上向来见不到你的名字,学校曝光台上,却屡屡以这样的方式让你名声远扬。老师的花名册上,你的名字后面,总是打着冷漠的叉号。而补考的名单上,也同样少不了你。到最后,你在有关系的父母打点下,终于顺利毕了业。可是,你再见到大学里的老师,却总是想要躲,似乎你的那些逃课打架喝酒游玩补考的糗事,还在他的点名册上,一丝一毫地记着,让你在他面前永远翻不了身。
你终于工作了,并像父母所期望的那样,有了自己要为之拼打的家庭。你开始明白金钱与权势的重要意义,你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讨好领导、打探领导的喜好,以便年节或者重要事件的时候送最讨巧的礼物。你平日里爱有事没事与领导套套近乎,你疲惫的时候,在家人面前发脾气、摔东西、不给好脸色,家人讨好你、冲你微笑,你便说那是不安好心;可是一旦领导吩咐,即刻使出舞台上“变脸”的绝活,鞍前马后,周到服帖,看见领导露出满意的微笑,你也笑逐颜开,觉得人生的价值有了实现。
你在时光的驱逐中,日渐地衰老,最终被社会挤到角落与边缘。有一天,你病了,躺在医院里,没有领导来嘘寒问暖地慰问对单位做出过贡献的下属,也没有某个刚刚毕业曾经对你极力奉承的小兵,送一束鲜花过来。而你那些狐朋狗友们,正在城市的某个奢侈场所里喝酒划拳,不亦乐乎。手机里每到节日便群发公共短信给你的熟人,此时也无影无踪。却是某个常常被公务繁忙的你忘记,且很少想到送什么礼物给他的好友,转许多路公交来医院看你,一进门,也不顾你这病是否传染,就握住你的手,说,别担心,病很快就会好的。你在俗世中,曾经麻木不仁地握过许多人的手,可是这温暖朴素的一握,却让你,潸然泪下。
当你康复,出院回家的时候,你的儿女、父母与另一半列队迎接。你站在门口看着这个曾经有点厌倦的温馨的家,突然间发现,原来走过了大半生,你又回到了原点,成为那个总让家人担忧的孩子。
也就是在那一刻,你漫长的人生瞬间打通,让你看清了那条一路坎坷走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