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重逢都要面临再见,有些再见却是诀别,再无机会相见。
谁也没想到,欢乐团圆的春节刚刚过去,身体一向健健康康,每天还能散步几千米的父亲,过了初五,突然就病到住院了。
像前几次一样,父亲和我们都认为是心脏上的毛病,检查检查,输几天液体就能病愈出院,何况还放心不下因骨折躺在家里静养的老母亲。
谁知经过核磁共振、B超、CT等一大堆的检查之后,没等得及片子出来,主管医生便找到我们兄弟二人,说出了一个晴天霹雳的诊断结果:
肺癌晚期并转移至小脑。
霎时,我们彻底懵了。我们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们不相信这种绝症会发生在父亲身上。
拿着片子,我们又找了熟人,找了专家,通过研判片子,确实是肿瘤扩散,小脑压迫神经,所以才眩晕不止,呕吐不止,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保守治疗。
手术不能做了,化疗也没必要做了,只能减缓身体的难受,拖延着时间。
我们真的接受不了,父亲受苦受累一辈子,没过上几天开心的日子,去年秋天才过了八十大寿,年根前才见了在北京工作的孙子带回来的对象,今年就要结婚了,幸福的日子才刚刚开头,他却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命运对他确实不公啊。
从医生办公室到病房,短短的几十步路,我却走了很久很久,懵懵懂懂地走进了病房。
思绪纷乱,连瞎话也还没编园。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父亲,对他说出他能够接受的病情。
父亲却没问他的病情。只是用沙哑的嗓子说道,输完液体咱们回家住,明天再过来吧。
我知道他这是放心不下家里,放不下同是八十高龄的母亲,可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别人,想着家里。
想到这种病的发展,还能支撑多长时间,还能不能回到住了半辈子的家里,真的是忐忑不安,心如刀绞,泪湿衣襟。
眼看着老父亲在病床上不停的眩晕呕吐,喝一点吐一点,浑身难受,无力回天,只能躺在病床上延喘,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服侍在病床前,慢慢地看着父亲一点点地消瘦衰老。
到了初九,儿子要回京上班,侄子也要返校上学了。父亲无力地躺在病床上,两个孙子分别在离家远行的前一天晚上,先后前来告别,父亲只能点点头,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们,泪水盈满眼眶。
怕父亲过渡伤心,我便急忙支走他们,让他们回家收拾行囊。
但姐姐赴京前的告别,我却苍白无力。姐姐的孙子才一岁多点,外甥、甥媳在京工作,正需要人看管孩子,这是她必须要去的事情,看着躺在床上有一天沒一天的父亲,虽不忍心说再见,但必须前去安排处理。
姐姐是父亲唯一的姑娘,也是父亲贴心的小棉祆。
也许这一次告别,就是诀别。
也许这一次相见,就是最后一面。
姐姐细心地帮父亲擦拭着身子,喂着水,拖延着见面的时间,话虽不多,但泪水却滚落在脸上,不敢抬头直视父亲,父亲的眼泪也溢满了己凹陷进去的眼眶。谁都知道,这次告别意味着什么,这次再见还能否再一次相见,我不忍心打断他们,也不忍心再看那撕心裂肺的哭泣。
伫立在门口我,强忍着泪水,默默地走向走廊尽头的平台上,任由泪水哗哗地落在地上。
同样的再见场面,还发生在弟弟上班的前夕,远在几百里外的弟弟,在中铝上班,干一天活有一天工资,不能长时间呆在家里,在床前尽孝。
好在子女侄孙都回来看过了,亲朋好友都前来探望过了,没留下什么遗憾。
没过几天,父亲真的走了,走得匆匆,走得平静。
那些告别,真的成了永别。
那些再见,真的变成了遥遥无期,阴阳相隔。
跪拜着父亲坟茔的新土,在一缕缕纸钱、香火焚烧的烟尘里,我默默地祝福着老父亲一路走好。
现在,父亲去了,但母亲还在,有妈就有家,善待好母亲,就是善待自己。
不要轻言再见。有些再见就是遗憾,有些再见会成为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