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惧怕孤独,我也曾经喜欢孤独。逾越了天命之年以后就更加懂得享受孤独的实在意义了。
孤独,是一种复杂的心境。不同的人,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情绪对于孤独有着不同的反应、不同的理解、不同的感受。就像苏东坡在其《题西林壁》中所渗透的哲学道理一样,观察和认识问题的角度不同,产生的体会和效果自然会有所差异。
在孤独的感受中,所谓烦恼的、郁闷的、可怕的、无奈的事物,如上司的不理解,同事的误会,朋友的出卖,爱情的挫折,家庭的矛盾,前途的渺茫,都会在脑海中更加清晰地萦回,引起你更加明智和冷静的深沉思考。同样,在孤独的感受中,所有亲切温馨的快乐和一切美好的情景,像工资调整的喜讯,即将被提拔的信息,父母亲切关怀的叮嘱,朋友相聚的热烈氛围,创作获得丰收的认可等等,都会在心中荡起幸福的涟漪。
生活中,像我这样给人以豁达、奔放、爽朗印象的人,人们一般是不相信我的内心也会很寂寞、甚至十分喜欢享受寂寞氛围的。也许是我曾经被迫着忍受寂寞的遭遇,还也许是因为我的个性潜在特点使然,在寂静的书房,尤其是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抑或是没有任何社会应酬的双休日,我总是喜欢一个人在寂寞中默默地享受孤独的寂静时光……犹如一位独行者在暮色黄昏中静静地品尝着一杯老酒,面对空荡荡的居室,我会不知所措,不知道身在何处,总是莫名地感觉某种异常的压抑和郁闷。于是,我只好尽量地倾听自己的呼吸,或有意识地打开音乐,让它在我的空间里弥漫,把所读的书中内容大声的朗诵出来,以此为生命的存在做出一种自己感觉的佐证。而这种寂寞的体验,常常让我的思维更睿智,想象更丰富,意志更坚定。我甚至发自内心的感谢孤独带给我的时间质量和思想延伸的力量。
所有的郁闷、疑惑和苦闷都会由孤独滋生出来,而人体本身就是感受和播种生命的土壤。面对孤独,人们会本能地去求助友谊,梦想爱情,渴望自己的一双手被另一双温暖的手紧握,期盼灿烂的笑容能够安抚充实荒漠的心田。处在孤独氛围中的人,思想会变得更加真实,而这种真实又会让人的心里躁动得发狂。
早年,在读马尔克斯《百年孤独》这本书的时候,曾深深地被布恩地亚家族一代又一代的孤独所震撼。我的情绪不由自主地走进那个孤独的家庭氛围之中,又从那个家庭的孤独中走出来,搅得我的心情好沉重好沉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暗暗地自责自己,何苦呢,这样投入孤独的情境?但我的内心世界里,还是很钦佩那些自古以来的一些文人骚客和士大夫们的,这些先贤前辈竟能毫不犹豫地抛却功名利禄的诱惑和羁绊,毫无牵挂地归隐山林野谷,享受远离尘嚣、与世隔绝的生活,刻意去寻找孤独中的平静,抑或是平静中的孤独,以寡淡的心境与大自然直接对话,亲密相处。“恬淡养玄虚,沈精研空献。”“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种悠然而惬意的人生情调,不能不令人为之发自内心的叹服。
孤独,既容易让人脆弱,又能够让人坚强,它可以毁灭一个人,也可以造就一个人。有的人尽管天赋极高,才华横溢,却不能忍受孤独的生活,因此只能在无限的空虚中走向消沉,在寂寞中草草了结一生。能够耐得住孤独的人,大都胸怀大志,虚怀若谷,并且具有顽强的意志,他们把孤独作为一种人生品格的磨砺,当作一种考验和挑战,在寂寞中勤奋读书孜孜不倦,在孤独中颐养浩气思考人生。只有这样,他们才终究会大有作为。
孤独,是一杯酒,孤独,是一首歌;孤独,是一朵默默盛开的花,也是一枚酸涩的果。惧怕它,你将麻木沉沦,享受它,你将充实而厚重。
我常常这样想。